陆渊紧紧握着拳头,“你趁早死了那条心,别怪我心狠,这么多年我对你只有陆玑的情分,你要是后悔还来得及,司马翊的毒,你不下,自有人下!”说完便眼也不抬的出了门槛。
郑则盈到底是什么时候变了心思的,他竟从未察觉过,从前只觉得那些不过是她对陆玑的聊以慰藉,独居深宫,寂寞了也无可厚非,她本是要嫁给陆玑的,可阴差阳错,这份心思竟转变到他身上来。
转身出了柔仪殿,往北司房上来,既然已经决定要将一切都留给陆玑,那就要为他打点好宫里的一切。
冬日里阳光明媚,暖洋洋照在背后,从北司房走到司礼监,只这么一小段路,只觉后背汗津津的。常日里总要喝些药方子,身体的变化都要靠药物来压制,身子虚的让人难以想象,长年累月,总要出些毛病。
刚进了庑房,几个秉笔就出来迎着,乾清宫里的消息估计一早就传遍了,他没了东厂的衔儿,可至少也还是司礼监的掌印,一帮人弓着腰大气不敢出,只怕他发怒火。
上了丹墀进里间,暖炉烧的噼啪响,双手捂在炉罩上取暖,抬眼问:“太后过几日生辰,得抓起手来赶紧办了,往年这些琐事咱家也没上手,都是孙启寿料理的,狐妖一案暂且先放放,宫里的事最要紧,咱们司礼监是十二监头等领班,说到底管得不就是宫里的事情么?”
张秉笔赔笑道:“掌印说的是,咱们头顶上的主子是皇上,定会尽心操办。”回身取了案上的誊绢,躬身托着,“今日内阁刚拟了票来,是关于燕王进京的,那头已经允了,只等咱们的批红了。”
陆渊搓了搓手,没有接着,眼下还有一个多月年关,此刻批了传回建安,燕王年底正好能抵京,伸手接过誊绢,搁在案上拿起朱笔写着:照准。
“现在就飞鸽传书过去,越快越好。”
这趟浑水,搅的人越多才越好行事,他如今巴不得燕惟如长了双翅膀飞过来才好,望了望门槛外的天空,叹息道:“也不知今年要到什么时候下雪,不知腊八能不能赶得上,这雪下的晚,估计又是一番说辞。”
俗语说,瑞雪兆丰年,腊月里要是不下雪,这来年的丰收可就不好。前年就没下雪,出了黄河水患的大事,民间百姓怨声载道的,这大郢也不知还能撑几年。
身后几位秉笔屏气凝神,不敢接他的话,陆渊也没在意,端起杯盏搭着声儿问:“快年底了,今年国库亏损多少了?”
国库入不敷出已经好几年了,这两年还靠死撑,今年要是再不下雪,可就真撑不住了。
“前些日子同内阁还有户部议了事,其中吏部超出预算最多,亏空达八百万两。”
杯盖声迟迟没有落下,嗤笑道:“光一个吏部就达八百万两,呵,那帮人也实在是够贪,吃肉连骨头也不吐。”
这样大的亏空,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他捏着杯盖儿,拂了拂茶叶,有一搭没一搭道:“咱家记得王直是去年吏部堂官罢。”
“陛下信任他,就让他干了一年,各地的官员换了将近三成……”
官员大换水是头等大事,整个吏部运营都要小心再小心,稍出差错,动摇国之根本。
“等年底公议的时候,把这事奏上去,凡是能靠得上的罪名,尽管往上加,地方上有牵连的官员一并列出来,事先和内阁那头通好气儿,这次咱家要他王直再也翻不了身!”
肃杀之气随着杯盖重重落下,陆渊要办王直是迟早的事,无缘无故被人截了道,若要忍气吞声可不是他的作风。
张秉笔腿里直打颤,他这份狠绝是东厂里带出来的,如今退回掌印,依旧刻在了骨子里,“掌印,陛下要焊铁笼子捉狐妖一事,已经着工部在办了,咱们要跟前去监管么?”
陆渊思量了片刻,有意无意道:“按理儿说,工部办的事,咱们向来没过问,可这会不一样,太后寿宴是在宫里,出不了差错,那边你就盯着些。”
坐了半天,腰身有些硬,直了直腰懒声道:“行了,今儿就到这儿吧,剩下的若有要紧事,就托孙少监传来,咱家腰不好,要回去歇会。”
众人弓腰迎着他出门,直到看不见人影才退回庑房。
重华殿内,外头没有把手的人,整个大殿内静悄悄的。
四喜在门外张望着,环顾四周蹑手蹑脚推了门缝挤进来,刚好撞见院子里的病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