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央原本无所事事,听罢立刻吩咐人开了库房,人参鹿茸都取出许多,装了马车往沈府奔来。谁料刚进了前厅,就见到沈灵犀的小厮墨痕迎上前来。
墨痕哭丧着一张脸,道:“我家沈公子的病很不尴尬,见不得人的。”
“连我也不能见吗?”萧央三分忧心变作十分,平白急红了眼睛。
墨痕的泪珠儿也滚落了下来:“别说是爷,便是小的,以后也见不得大公子了。”
“却是为何?”萧央疑惑,忽而大惊,颤着声道:“啊,难道灵犀要不好了么,难不成是……?”
墨痕愣了一愣,看见萧央面色戚戚,也叹息了一声,回:“可不是,以后世上便无沈大公子其人了。”
萧央父母早亡,被萧诚夫妇收养了以后一直是如亲生一般相待,可他并因此有过未有半点轻狂,读书悬梁刺股,学艺不辍寒暑,受了再大的委屈都不肯叫苦;受了再多伤痛泪也不肯轻弹。今日忽听墨痕说沈灵犀眼瞅着不在人世,他胸中却酸楚非常,泪已然盈眶,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有个穿了绯色衣服的丫鬟到厅中奉茶,看到萧央和墨痕相对无言,眼含泪光,大惊,问:“今日老爷不在府中,夫人不便出门见客,交代你好生招待萧公子,说清其中缘由,你为何招惹萧公子伤怀起来?”
墨痕听到呵斥,方才拭干泪痕,道:“碧荷姐姐教训的是,都是墨痕想着日后不能在大公子身畔服侍了,才会满心酸楚,没想到招惹萧爷伤心,该打、该打!”
碧荷听说,叹息一声,道:“墨痕,你真是该打,夫人刚吩咐过,以后阖府都不许提大公子,都称呼二小姐才是。”
墨痕嘟着嘴,道:“我却叫不出口。”
萧央本待央求二人,能再见沈灵犀一面,全了两人三年兄弟情义,忽而听说大公子、二小姐的说辞,也顾不得哭,只瞠目结舌,待要问,却也不知如何问起。
碧荷也不多话,告退出门去了。
墨痕抹去两把眼泪,道:“萧公子,今儿墨痕心里难受,实在是招待不成,爷便家去吧,再过时日,来参加我家……”他顿了顿,倒像是和谁赌气似的恨恨然继续,“我家二小姐的及笄礼吧。”
萧央一头雾水,见墨痕说话颠三倒四着实不像,告了叨扰,转回家去。等进了家门,萧央吩咐闻筝:“你且去打听打听,我怎么不知沈府还有什么二小姐?怎的他们家里大公子身患重疾,除了墨痕伤心外,其他人都高高兴兴要给什么二小姐准备及笄礼?”
闻筝答应着退了下去,一直过了半晌才回来,自己倒是带着满面疑惑,道:“三少爷,这怎么说。奴才问了半晌,有人道沈家只有一个长公子,一个大小姐罢了,从没有什么二小姐;又有人说沈家原并没有公子,只得两个小姐;还有人竟说沈大公子便是沈家的二小姐……”
萧央听罢,拉了一把椅子坐定,半晌作声不得。
他本来聪慧,只是因为先入为主,又知道沈灵犀最恨人打趣她俊俏像个姑娘,就没有起过疑心。而今回想起来和沈灵犀同行的三年,却是很多时候也觉得沈灵犀性子有些古怪,以前还只当是贵公子脾气重罢了,如今前因后果一联系,倒是想得透彻分明了。
萧央细细回想一遭,忍不住好笑了一回,转念又觉得这样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身边,着实荒唐;忽又想着沈灵犀本是个要好的朋友,以后却变成个养在深闺的姑娘家,再不能和往常一般亲厚,不禁一声长叹……
闻筝看自家公子忽喜忽优,不觉担心起来,小声唤:“爷,爷,三少爷!”
萧央回过神来,看闻筝还立在一旁,摆摆手道:“你出去吧,爷心里不自在,一个人待会儿。”
再过了些时日,沈府果然相请萧夫人到府上参加沈二小姐的及笄礼。回府之后,萧夫人连口茶也不喝,先遣了下人唤萧央过来松岁园问话,一边啧啧称奇,一边百般审问萧央早些时候是不是知道沈灵犀是个女子。萧夫人出身名门,最担心两个孩子私下里闹出个梁山伯祝英台的故事坏了家风和萧府的名声。
萧央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和萧夫人解释清楚,自己之前实在是被蒙在鼓里,决不至于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如此也罢了,以前年纪还小,纵然荒唐也只当做是顽皮,以后你们二人再也不许和往日一般相见了。”萧夫人交代罢,却又叹息:“只是不知道沈家姑娘这般做派,日后可有没有正经人家求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