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你功名放下_作者:一纸轻寒(185)

2018-08-08 一纸轻寒

  茶,只是新贡上的涔水白菊,用琉璃盏盛了,泛出些极其澄澈的浅黄色,在这清幽之处,更显得清幽……凑近了,便能闻到涔菊的清香与野参蜜的香甜味道。刘旭亦笑了,浅尝一口就搁下,道:“涔菊的解暑去燥,可是未免寒凉,多饮总归无益,秋节方至,燥气未起……不如放一放,收敛了寒意,再饮不迟。”

  辰王听罢,一声苦笑,摇了摇头,仍未开口。

  刘旭不禁又笑了:“侄儿班门弄斧,却忘了皇叔乃是内中行家,以前,侄儿最喜欢的,便是听皇叔讲茶道。”

  “是啊,而今你们长大了,皇叔,却老了……”辰王不自觉地,便又一次拿起了石几上的小盏,凑到了嘴边。

  刘旭伸手去拦,握住了辰王的手腕,笑着摇摇头。

  辰王看着刘旭唇边温和的笑意,似乎要把茶色亦染成琥珀色似的……可他却骇然地觉得,自己这个侄儿的手仿佛一把铁钳,带着沉沉的重压,难以挣脱,这是要动手了吗?只凭刘旭一人?

  辰王几乎是下意识地拼了内力,可,刘旭却用另一只手,轻轻地便把他手中的琉璃盏取了出来,接着,就放开了之前握着他腕子的手,依然暖暖地笑:“天晚了,阴气上行,皇叔少喝些蜜涔菊吧……稍后,侄儿命他们上一点浸了淮南橙的黄酒,我们少饮一些,暖一暖肠胃。”

  辰王遍体生寒,是啊,他的确想喝点酒,来暖一暖了。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的侄儿,他是知道刘旭曾与萧央一起练武,可也未曾想到,这养尊处优的侄儿,竟然也能练就如此高深的功夫……实在是,比自己强了,更比自己那些儿子强上更多。

  他颓然倒在藤椅上,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鬓边似乎也在最后的碎金日影儿下,显得斑白。

  刘旭却坐直了身子,他居高临下地望着颓然地辰王,问:“皇叔,而今我们都长大了,你看,我们是不是都长成了您期待的模样呢?”

  辰王没有动,他的目光似乎也呆滞起来了,默然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是啊,朕的温润和善,二弟的张扬率性,三弟的谨慎知进退……老四,他是任性了一些……可是,假以时日,总会明白过来的,对了,皇叔,朕知道您一直忧心贵南的战事,其实,一切都在朕的掌心。”刘旭握紧了拳头,举起,那清澈的眉眼在碎金的夕阳下,莫名显得坚毅,“您可以放心了吗?天下将定,朕亦会让百姓休养生息……这一切,都与您贤王的培养分不开啊,所以,您不想,继续做好自己的贤王,保住贤王之名吗?”

  辰王默默无语,成王败寇,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当今日进宫,自己被刘暝安排的侍卫,请到此处的时候,他心中便已然明了了一切,筹谋了那么久,当初,他比不过的兄弟,而今,竟也比不过一群小辈。新皇的心机与实力,都已然在他的算计之外了。

  酒已然呈上了,那就一醉方休吧,举杯,可否能前嫌尽释呢?

  喝道微醺的时候,刘旭忽然问:“皇叔啊,刘暲的身子还好吗?宫中的陈供奉,最擅长的就是培聚阳之根……重振男儿之风,您看?”

  辰王迷离的双眼忽而聚焦起来,带着血红的意味看着刘旭,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杯子,似乎下一刻,便能将酒杯捏碎了似的。是的,他早就察觉到暲儿的身子不对劲儿了,可总还抱着希望,期待那不过是暲儿眠花宿柳,放荡形骸所致,他明里暗里找了很多名医给暲儿瞧过身子,可是……包括兰亭还在月华城里的时候,也不过是含混不清地说要调养,从来没有人给过自己明确的答复……而今,终于有答案了吗?来自敌人的打击,往往是最真实的,那么,兰亭真的算是皇上的人了吗?

  “皇叔,不要太难过,至少,刘暲袭爵,朕总是放心的,自家兄弟嘛……”刘旭再饮一杯,淡然道,他似乎根本没有看见辰王的剑拔弩张……

  这一夜,不爱饮酒的辰王竟也喝到了星疏天河黯……史载,辰王归家之后,旧疾突发,暴毙身亡……即便是国乱期间,依然风光大葬……辰王长子刘暲承袭爵位,次子刘昊往北漠玉崀关,名为历练,实为发配……只是记载历史的人,亦有些疑惑,从来辰王重养生,以前,未听闻有什么旧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