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旭从不曾问过云梦晚的讯息,家国天下,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负担,似乎不问,便可当做不知,或者在他心底,云梦晚仍是宿州云城花田的枝头上,风吹起衣带飘飘,佳人笑靥一如初见时的模样吧。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刘旭带着笑骑了高头大马,从永晖宫门迎娶了凤冠霞帔的楚雨薇,他牵着新娘的柔夷祭了苍皇九天,祀了夕月列代先皇,最终回到了明阳殿——刘珞赐了明阳殿给太子大婚,在众人眼中,禅位也不会远了。此刻,虽然黄昏的夕阳仍然用恬淡美好的光线温暖着明阳殿里的所有,可是宫中早已是灯火通明。
宫里的喜宴分布在琼华殿、悦然阁、落霞殿……可是皇子们却一定要在明阳殿赴宴的。当湘王携带了厚礼进殿的时候,明阳殿原本热中的氛围似乎都瞬间低了几度。
湘王刘昱说着祝福的话,眉眼中都带着和煦热情的笑意。萧央一度有些怀疑:也许湘王一直都是太子最好的兄弟,骨肉至亲,从未有过嫌隙生分。刘旭在那个瞬间,也似乎犹疑了起来。当他略有些尴尬地挽起兄弟的手,招待着湘王落座的时候,的的确确显得不那么有风度。
于是,四下里,怯怯有着议论的声音。
萧央忍不住摇了摇头,难道湘王冒险留在月华城,只是想要在大婚的时候再赚一把好名声不成?
三千禁军宫中巡视。
萧央则躲在一个明阳殿的一个角落里,静静望着湘王,等待着接下来或许发生,或许根本子虚乌有的故事或者事故。
只是,湘王落座后就开始左右逢源地饮酒。
宫廷里自然有的是好酒,可,湘王当真如此豪饮?
许是殿里的气氛渐渐热烈,不多时,湘王已经开始出汗。他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手帕,开始不断擦拭。因为吃得畅快,湘王还擦拭了嘴角。
即便遥遥相望,萧央仍然知道,那只是一般的宫中织造的手帕,没有什么奇特。虽说是指了名供给主子们用的,只是宫中的主子们哪里看得到眼里,主子们用惯的是苏绡,这些帕子倒是多用来赏那得了宠的宫女太监。比如此刻,放眼明阳殿望去,就有不少宫女的衣襟里,掖着这样的帕子。
那么,手帕?!
还有,嘴角?!
纵然是常年征战在外,湘王也不至于在太子的婚宴上吃到如此豪爽的地步,他在干什么?!
莫非?萧央感到冷汗顺着脊背刹那冒出!
他似乎看见了湘王讥诮自己的目光。他似乎听见湘王说:你盯着本王又如何,本王从未想过要在这里谋害太子。可是本王若是谋害了自己,你们又能如何?神医兰亭在这里,还能够见死不救?!救活了本王,脏水却依然要泼到太子的头上,你们能我奈何?刘旭的声名还经得起再被人作践吗?父皇最注重的是骨肉亲情,这回又会怎样的对皇兄失望?会不会和处置二皇兄一般果决呢?
太子大婚的宴席上,湘王,绝对不能出事!是啊,谁又会相信湘王是自己携带了有毒的帕子要“毒死”自己呢?!就算是萧央此刻跳起来大喊,手帕是从湘王怀里掏出来的,大概也会被当做痴人说梦,亦或者贼喊捉贼?
敌不动,还有时间!
萧央拿起酒壶往口中倒酒,直到湿了衣襟。旁边有眼明的宫女上前擦拭,萧三公子人生第一次,没有拒绝宫女的服侍。萧央乜斜着眼看向宫女,灯下看美人或者真的不同,他竟然暧昧地将身子往前倾了倾。
一段插曲,转瞬即逝,宫宴仍在继续,除了,日后可能会传出些萧三公子的风流轶事?
“兰亭!”萧央忽然起身喊道,“快宣圣手兰亭,我心口好痛!”他扭曲着的身子超出了正常人想象的范围。除了刘旭,无人知道那是含藏心经的功夫。
“报萧侍卫!兰亭圣手他,他喝醉了!”
“拿冷水泼醒他!”豆大的汗滴从萧央脸上滑落。暴怒的青筋,还有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冰冷的字眼,震慑了众人。
御前带刀的侍卫没有资格在太子府如此嚣张,但是萧三爷可以。太子府的奴才知道,萧大将军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更知道萧三爷在太子爷心中的地位。
很快,兰亭被拖到了大殿之上。
冷水泼不醒他——这是萧三爷早就知道的事情。神医的酒量不好,是家传,可是神医今日却喝了不少的酒。
兰亭本来没有打算喝太多,因为萧央事先给他布置了任务,随时随地关注饮食。只是,刚刚有个窈窕的宫女捧了酒来告诉他,说:萧侍卫请他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