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弦上说相思_作者:沈水静澜(25)

2018-08-09 沈水静澜

  “可霸王是霸王,刘邦是刘邦,各有各的命啊,谁也不能帮谁重新做选择。人说霸王赢了气节失了天下依旧是好汉,可谁能明白,向敌人讨要父亲肉羹的人,心中该有多大的气魄啊。霸王表面气魄再大也不过刚好够装他自己,刘邦心中气魄却是装下了整个天下。”汤善才叹道。

  ☆、【第五章】奈何人是曲中人(1)

  九儿连续多日闭门谢客,连月娘也无可奈何。房中偶然传出凄婉的几支琵琶小曲儿,只能隐隐听见有人的走动声。

  玉殷也心绪低落,几日来不过往来画舫教坊间。莺歌燕舞听得不多,闲言碎语听得耳朵都快生了茧。

  好像一司三院传了个遍,金陵最浪荡的公子爬上了自命清高的秦照碧的绣床上。

  酸的人说:“这蹄子,寻常人摸她个手她都要里里外外洗个七八遍,这一下,栽到了每天上七八遍床的人身上,可不得把她皮都搓烂了。”

  一时众口相传,所有人都在极尽平生所见往里头添油加醋。

  玉殷抱着琵琶昂着下巴一路走回楼里,面无表情,但总有人交头接耳眼神暧昧地上下打量着她。她咬牙,愣是装着熟视无睹,进了楼便迎面撞见莲步姗姗的芸娘。

  芸娘什么也不说,只是冲她一笑,但她从芸娘的眼中仿佛已经看见她的心中所想:“装什么清高?淫/妇!”

  玉殷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匆匆回到房中,把房门关得严严实实。她想起遇见的那些人,他们光用目光就好像把她浑身拔个精光,然后用打量器物的眼神瞧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所有的眼神交汇在一起,她突然有种快被逼疯了的感觉。

  从事发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心没有一天是安定的。她开始易于烦躁、多疑,每一个谈话的人好像都在说她,每一个身后的人好像都在指她,甚至某一日魏绮没有如以往般出现,她便以为他抛弃了她,近乎疯狂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发脾气,摔枕砸被褥直到精疲力竭。

  其实魏绮不过因事晚了半个时辰才到,抱着她安慰许久才也没让她的情绪彻底安定下来。玉殷当时凝视着他,满脸泪痕,眼神有些疲倦,捧起他的脸,近似梦呓道:“你发誓,你不会离开我!你一定不会离开我!”

  魏绮其实从来没发过誓,也从不相信誓言,但他还是顺从地说:“我发誓。”看见玉殷仍旧游移不定的眼神,还自己特意加了一句:“否则不得好死。”

  玉殷吻了吻他的唇,他的唇因而蹭上了她的嫣红色口脂。她用指尖抹了抹,嫣红色的口脂如云霞般散开。她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着他的嘴唇。魏绮的嘴唇很薄,像是一把利剑,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刻薄和毒舌,但它总是有她喜欢的弧度。

  “绮郎,”玉殷气若游丝,眸含秋水,“平南侯派人来教坊司,点了九儿、芸娘与我月底去平南侯府为他老人家贺寿。”她看见魏绮原本迷蒙暧昧的眼眸突然一动,如一块石子打破了水中倒影,逐渐清明起来。

  “到时候,我们还能相见吗?”她的手指轻柔地抚过他的眉。

  她凝视着魏绮的眼眸,妄图从其中看出点什么。

  魏绮闭上眼,嘴角含笑道:“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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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来都是芸娘给九儿亲自送饭菜,旁的人九儿甚至连门都不愿意开。玉殷硬着头皮向芸娘问起九儿的情况,芸娘眄了她一眼说:“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

  于是下一次芸娘去九儿屋里的时候,玉殷就偷偷跟在芸娘身后。房门打开一道缝,芸娘便贴着门将身子滑进去,房中如何光景吝啬得一点也不多透露。玉殷眼尖,在门缝打开那一刻看见九儿抽身闪到门后,脖子上的掐痕泛紫,像是九儿小时候套着的锁链。

  玉殷的心像是被猫爪挠了一下,刺疼刺疼的,整一日都隐隐作痛。

  夜凉如水时,也不知是寒意将其凉到麻木,还是气息平静使其安定,疼痛不再时不时发作了。

  玉殷觉得自己也染上的九儿曾有的恐惧,一个人的时候也开始害怕灯烛被吹灭。

  月末近了,平南侯的六十大寿转眼就要到了。她还不懂九儿和芸娘要选什么曲子,但她心里已经暗下了主意:她想演奏师父的《十面埋伏》。如斯盛宴,如斯气场之中,才配得上如斯曲子。

  她立好琵琶,刚下了一指,魏绮便踏着月色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