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于眠_作者:宣蓝田(62)

2018-08-06 宣蓝田

  “他跟我说,‘有时,我欠你的已经还清了’。他说他爸爸妈妈也不能接受一个残疾人,让我学习怎么独立。”

  何有时拿纸巾捂着鼻子,瓮声瓮气的:“我那段时间,特别不要脸……我每天看张海迪名言,他不来看我,我就去学校找他,低声下气的……特别不要脸……”

  “他说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大家以相处舒服的原因在一起,他只能陪我走一段路,不能因为愧疚捆绑到一起。”

  “他说他负担不起我今后的人生,说我对他的依赖性太强了,他受不了这样的压力……以前的承诺都是假的……”

  原谅一个人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克服父母的阻碍,顶着同学间“残疾系花傍上富二代”的说法和他在一起,几乎花掉她半条命。

  后来他拿这样的理由逼她分手,剩下半条命也没了。

  *

  “没勇气,没担当,没责任感,背信弃义,不自立,过分在意别人眼光。”

  秦深坐在她平时做直播时的椅子上,眉眼沉俊,说这话时像是在挑剔一个没救的垃圾,把人从头到脚挑拣了一遍。

  最后给予总结性陈词:“这些,对男人来说,每一点是致命伤。”

  他说得言之凿凿,何有时哽咽声都停了下,乖乖“嗯”了一声:“秦先生说得对。”

  “现在想通了么?”秦深问她。

  何有时点点头,红着眼睛红着鼻子跟兔子似的,这副样子就算她说再理智的话都显得可怜兮兮的:“早就想通了,分手半年后就想通了。”

  ——分手半年才想通。

  ——不,至今还没想通。躲着前男友,躲着同学,躲着一切与之相关的人,视线恐惧,社交障碍,怀着纤细敏感的玻璃心缩在自己的壳子里。

  这是她所谓的“想通”。

  秦深眼里郁色更深,薄唇抿成一条线,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没想通。”他沉声吐出这么一句。随即眉头微松,不紧不慢地解开衬衫最上边一颗扣子,从椅子上倾身,一手撑在床上,没等有时做出反应,便低头吻了上去。

  吻得不深,一触即收,他唇干燥,也不暖,透着两分微微的凉。

  吻完之后,秦深还定定看她半晌,像是在等她反应。

  他面上坦然,一双眼极黑,连点初吻该有的羞涩都没表露。因为靠得太近,何有时甚至看得到他喉结连着滚了几下,所有细节俱都无比清晰。

  何有时整个人都傻了。

  秦深笑了下,声音低得厉害,字字让她鼓膜振动。

  “五秒钟前我想,如果你推开我,或者给我一耳光,我就……”他仔细思考了一下,继续说:“我以后再绅士一点。”

  话里用的是“绅士”一词,秦深却又厚颜无耻地低头亲了一下,亲在她湿漉的眼睛上。

  “好了,现在我想通了。”秦深直起身,退回自己先前坐的位置上。

  从上午接到电话时开始积攒的燥意,通通被这两个加起来不够两秒的吻平息了,还很是体贴地给她倒了一杯温水:“你继续说。”

  何有时傻了足有一分钟,有一种早就埋在心底的东西破土而出,飞快地生长出枝条筋蔓,束住她四肢,束住她每一根神经,连思考都做不到。

  她神思不属地咽下一口水,呛到了,咳得声嘶力竭的。

  第30章

  这个时隔两年的故事, 何有时讲了好几个钟头。

  “那时我们在一个学校, 读研, 他比我大一届……他提分手以后我去找过他好几回,低声下气的, 他大概烦得厉害,每次都没什么好脸色。很多人都在背后说我死乞白赖倒贴。”

  研究生院小,一个导师就带那么几个人,圈子里发生什么事,大家都知道的。

  “然后,身边的朋友就都疏远了。”

  “疏远?”秦深慢腾腾嚼着这两个字。

  何有时错开视线, 望着窗外, 声音有点飘:“就是不跟你说话, 无论是上课、吃饭、散步, 都避着你, 会在背后嚼舌根。”

  “我那时忙着复健, 原先做的课题别人跟进了,学校有什么重要通知, 同寝室的姑娘也不会知会一声。有一次我低烧了, 没去自习室,我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听到她们在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