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时候,徐娜依然如从前那般优雅,只是神情冷漠,说不出的哀凉。有那么一刻赫连清似乎觉得自己错看了徐娜。
赫连建国生病至今,除去她在峥嵘代班的日子,日日夜夜都是她守在赫连建国的病床边。如今,赫连建国昏迷不醒,徐娜也似被人抽了魂儿,满身的疲乏,满面的憔悴,却未曾掉过一滴泪。
她抬起眼帘,幽幽的看着赫连清。
“他偏心送你半壁江山,我无话可说,上个月竟突然不顾任何人的反对,将手上将近30%的股权抵押变现,如今全数套在海外。小清,你竟还惦记着他手上这点所剩无多的股份吗?”
赫连清心中一凛,这事他知道,然而短短两日内信息量超负荷,他一时间竟没来得及梳理。如今从徐娜口中说出来,咀嚼起来却不是滋味。
父亲做事向来独断,然而这么孤注一掷,委实过分了。若不是峥嵘是他一手起家,恐怕应会被当即踢出董事局。现如今父亲手上可动用的股份少之又少,可又为何会在股权赠与协议上的特别标注那样的责任条款?
——“受益人不得在签署本协议之日起一年内进行股权交易、转让、变现等一切相关行为,否则视作主动放弃。受益人名下所有股权,将全部转赠红十字会,受益人不再享有任何权益。”
父亲让他坐镇峥嵘,却又不让他动用股份,若非如此,他岂会来求徐娜?最初,他只以为父亲想他坐稳副董的位置,如今细想之下,此间蹊跷,该不会……
不待赫连清细想,徐娜又吐出一口气,模样无辜而悲怜,却不知怎的透着淡淡的恨意。
“如今你父亲不知何时才能醒来,ICU的费用那么昂贵,你总不希望他没有生的希望?而嵘嵘,她毕竟是你的亲妹妹,亦从未苛待过你。再过阵子,我就会送她去国外读书,她从小没吃过苦,我不想她将来日子难过。小清,说句不好听的,若我们真成了孤儿寡母,也就只靠这点股份生活。”
说话的时候,徐娜靠在医院的冰凉的椅子上,竟不自觉朝ICU的方向望了一眼,收回眼神的时候益加疲惫,赫连清看不清有几分是为了赫连建国。
…… ……
徐娜这条路行不通,赫连峥那头不奢望,赫连清只能自己想办法。他日以继夜,一心扑在了峥嵘。
伤后他的睡眠质量就差,最近一年则更糟。白鹭在身边时还好,白鹭出门拍戏就总是难以入眠。临危受命之后,更是一分钟也睡不下了。接连几日的连轴转,让赫连清再也强撑不住。
幸好……白鹭回来了。
可是……却让她却遇见了周洁薇。
那个他想起来,便有些后悔相识的女人。
他但愿这辈子再不与她相见。
可为了峥嵘……他没有办法……
在那一刻,白鹭一言不发、转身就走。虽然,只匆匆一眼,赫连清便已经看到了白鹭涨红的小脸和抿紧的朱唇。她一定不会让自己流泪,即便她精致的指甲已经嵌进肉里。
赫连清顿时胸口收紧。疼痛!窒息!仿佛所有空气都从身体里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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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啊——”
赫连清无法控制的呻|吟出声,胸口胀痛得让他无法呼吸,甚至比折磨他十年的神经痛还要来得可怕。
痛!痛!痛!痛!痛!
这几乎被他遗忘了的梦魇般的疼痛又回来了!
……可是,白鹭呢?
他的白鹭呢……
“白鹭……”
赫连清忍不住轻唤,仿佛这个名字就是解药,仿佛每叫一次,疼痛就会减少一份。纷繁杂乱的世界里,宛若白鹭就是一座宁静的港湾。
“白鹭……”他再唤。似无意识的,似条件反射般……
原本就守在床边寸步未离的白鹭一把将赫连清的身体抱在怀里。
“蜀黍,我在。蜀黍,我在。”
赫连清在白鹭的肩头喘了很久,才终于能睁开双眼。待他醒来的那一刻,胸口那让人无法忍受的疼痛也消失了。
白鹭那张写满担忧的小脸映入眼帘,一双小手捧着他的俊脸,额头到脸颊,胸口到背脊,来来回回。
“蜀黍,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