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也不知怎的,想起了小时候和苏妙仪干的蠢事,自己噗嗤噗嗤的笑着,就再也没了睡意。
“柳枝。”安怡喊在外守夜的丫头。
那丫头正做了美梦,听见有人喊,呼哧呼哧爬起来。闭眼往里走,待一头撞上物件,梦里的鸭腿飞了,她方才清醒。
人一清醒,脑子也就灵光了。忙到安怡郡主床前,低声询问。“郡主可是要起夜?”
安怡郡主不答,只道:“你去掌了灯来,随我一同去苏大小姐处。”
柳枝扭头望了眼窗外,外面黑乎乎的,狂风大作,远处林子枝桠断裂,有幼兽的哀鸣声,实在可怕得紧。而苏妙仪住处离安怡郡主屋子有泰半个别院,三更半夜的过去,实在是不妥。
不过她一个下人,主子吩咐的事也只能尽心做好。
安怡郡主随意披了件外衣,随着柳枝一同出门。外面风呼呼的吹,柳枝身形偏瘦弱,风吹来,人踉跄了一下,几欲摔倒,还是安怡郡主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安怡郡主笑骂,“好好的偏要学那些浪蹄子装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柳枝连道不敢。
两人瑟瑟缩缩的绕了泰半个别院,人到苏妙仪屋前,但见屋里透着微弱的光,有个纤弱的人影投在纱窗上。她头上的假发拆了下来,头上是新长的发,窗上的影子瞧不出,从外看着倒向个女尼。
这景倒也应了那话,青灯伴古佛。
安怡郡主接过灯笼,摆手让柳枝回去。柳枝不肯,她两眼一瞪,柳枝再不敢造次,犹豫着离开。安怡郡主方叩门,窗上人影一顿,警惕道:“谁?”
“婠婠,是我。”
苏妙仪没作声,低头就着微弱的烛光看手中的书卷。安怡郡主不死心,抬手又叩门,屋内人却充耳不闻。
安怡郡主冷笑,压低声音讽道:“苏姨娘若是不怕将别人招来,尽可充耳不闻!”
屋里人静静的端坐着,手中书卷再没翻页。安怡郡主在外等了些时候,尤不见她开门,冷笑一声,抬脚踹门。门砰响,隔壁有人掌了灯,人还未出来,这头苏妙仪已受不住威胁开了门。
提着灯笼,安怡郡主抬脚进去,神态落落大方。吹灭了灯笼里的火,她往床上一坐,朝苏妙仪招手。
“婠婠,我睡不着,你来陪我睡。”
她微扬着下巴,小嘴儿嘟着,娇态与小时候无二。
苏妙仪就站在桌前,桌上一支烛,烛燃了泰半,烛芯没剪使得烛火明明灭灭的。而她呢,头颅上长了发,发很短,像初破土的嫩芽儿,放眼瞧去,一片嫩绿。再下是一袭月白中衣,兴许是身体有恙,又或是妾不好当,眼前的她不复以往的丰腴,只剩了个形容消瘦,似风一吹就散了。
安怡郡主也说不上心里是甚么滋味,只觉得酸酸的难受着。可她面上依然维持着笑意,天真懵懂,像许多年前不谙世事的她们。
她似是听见苏妙仪叹息声,那一声轻得宛若春季里润物细无声的雨。然后在她面前僵持的人款步而来,又像九天上,在瑶池里摇曳的仙女。
苏妙仪与安怡郡主躺在床上,两人拥着一条锦被,一如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每个夜晚。
“阿馨可是心情不佳?”苏妙仪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安怡郡主摇头,笑道:“就是想你了。”
想她做甚么呢?她除了给她带来灾难,甚么也无法给她。
苏妙仪不作声,安怡郡主自顾自道:“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也曾一张床一条被天马行空的畅想过未来,也曾蒙着被儿说悄悄话。那么多年了,我总以为咱们是最好的,不是姐妹胜过亲姐妹。”
“婠婠,你说为何咱们就变了呢?”
她抬眼看着苏妙仪,屋中烛火微弱,可也能让人看清她眼里的求知欲。
是我变了,你没变。苏妙仪神色黯然,话无法对安怡郡主说出口。她半靠在床头,两眼放空了回忆往事。
“阿馨,人是要朝前看的。我们不能总活在过去。”苏妙仪涩然。
安怡郡主轻笑,“从小到大,你总劝我朝前看,朝前看。我听了你的话,一心努力向前看,可等我回头,你却依然在原地踏步。婠婠,你让我还怎么朝前看?”
所谓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说的大抵如此。道理苏妙仪能说出一大堆,她能心态平和的教导安怡郡主,给她提建议。可是当所有的问题落到自个儿身上,她便没了主意,一心往死胡同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