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柱子又在递话,叶甚依旧不作声,秦桑不解,“六爷怎的不回话?”
叶甚朝她挤眉弄眼,秦桑打他,他哎哎讨饶了几回,方对着门外柱子道:“不见。”
柱子踌躇,呐呐道:“太子好歹是您救命恩人,六爷谅着太子恐怕不妥。”
叶甚道:“老子受着重伤,下不得床。况前几日他也让婠婠给我递话,说不想见我。”
您剩半条命时还在战场厮杀,这点伤算甚么!
柱子思忖,却不敢多说。搓着手犹豫许久,转身便要走,却听得秦桑道:“你让太子稍等,六爷便到。”
柱子应声是,回话去了。秦桑转而嗔怪叶甚,“贵客上门,又是救命恩人,六爷二话不说便将人打发,这不是让人笑话么?”
叶甚戏谑道:“婠婠嘱咐我卧床休养,我如何能辜负婠婠一片真心。”
“你!”
秦桑咬牙瞪他,叶甚却没个正行,抓着她的手放嘴边亲。秦桑被他亲得面红耳赤,推了推他,“六爷您去招呼太子罢,莫让客人久等。”
叶甚逗趣:“小的这就走。”
服侍叶甚穿好衣,又亲自送他出了房门,秦桑方转身回房。可在转身的刹那,她脸上的笑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心事。
怎能不满脸心事呢?
叶甚并非池中物,小小一方天地如何能困住他!
他总归要离开秦淮的,可他一旦离开,她当如何?
她只是他的妾,他走,她自然也跟着走。然而在秦淮河,她上头没有主母,叶甚屋里虽然有两个妾,但那两人只是个摆设,根本不足为惧。可一旦离开秦淮,去了京都,她的上头就有了主母,主母能容忍丈夫在自己的眼皮子下独宠妾室吗?
秦桑苦笑。
世间女子,任由谁也不愿意与别人分享自己丈夫。
便是她,她不过一个妾,她亦不能忍受叶甚除了她还有别的女人。
可,叶甚有正妻。
而她秦桑仅仅是个妾,随意买卖的妾。
她怎敢让叶甚独宠她一辈子!
到底是她太痴人说梦。
前头叶甚不知和太子谈了甚么,晚饭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待用过饭,他难得的没有立即回屋和秦桑厮磨,而是进了书房,手持书册怔怔出神。
待到四更天,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拿过纸笔写家书。家书不长,寥寥几句话。
乃是——
儿子谦叩禀
母亲万福金安,不孝子离京两载有余,使得母亲挂念,甚是惭愧。儿不日将启程回京,身边妾室三人,还请母亲吩咐下人将院子收拾妥当,儿感激不尽。
家书写毕,叶甚将他交与柱子,命他明日快马加鞭送回京。交待完毕,他方回屋。
屋里亮着根红烛,纱窗上有美人影在摇晃。
看着窗上美人影,不知为何,叶甚忽然有了临阵逃脱之意。
回京后,她该如何?
是一飞冲天,还是万劫不复?
京城曾是葬送她一生之地,便是她不记得前尘往事,京里的豺狼虎豹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可他们不回京都,他们又该如何?
“六爷,您不进来么?”屋里秦桑问。
叶甚推门而入。
灯火下,秦桑只穿着件石榴红外衫,她长发高高挽起,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叶甚走近,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望着那一团忽明忽暗的烛火,他忽而觉得后悔。
“天凉了。”他说。
“六爷不喜么?”
“婠婠永远是最美的。”他答非所问。
秦桑轻笑,举着剪子回头对他道:“烛火渐渐暗了,六爷与我一道剪烛心罢。”
叶甚应声好,握着她的手,两人挑烛心,然后将多余的烛心剪掉,那忽明忽灭的烛火便明亮了起来。
秦桑扔了剪子,回身抱住叶甚。她脑袋在他胸膛前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蜗居。“六爷可下了决定?”
“嗯。”
“是回京么?”
叶甚捧起她的脸,认真道:“婠婠无需怕,一切有我。”
秦桑展颜笑,“我晓得六爷待我真心。只是不晓得回京后,你我还能不能共剪西窗烛?”
“便是婠婠想要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我也是要给你弄来的。不过剪个烛芯罢了,如何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