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洗白手札_作者:叶菱歌(64)

2018-08-06 叶菱歌

  她终究无法把上辈子同他的肌肤相亲视为乌有。

  她曾安安心心地把后背交付给他。

  秦汜是个谜。她上辈子难道半点不曾察觉吗?

  自是不可能。

  可她无意深究,甚至于不敢深究。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更不是一个合格的垂帘太后。

  她只是一个合格的复仇者。抚养秦淮,执掌政权,都不过是她复仇的武器罢了。

  大仇得报,她就无心管辖这朝堂诸人到底是何牛鬼蛇神。

  大梁能安安稳稳撑过那么些年倒还真是件幸事。

  至于秦汜这个谜,她贪恋这谜给她编织的梦境,她不忍去戳破。

  她始终不曾认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一世,从马球场上的飒爽英姿,青楼里的风流放荡,宫中小树林里的气势凌人,到大安国寺前的孤高阴鸷,她看到无数个秦汜。

  无数个她不认识的秦汜,藏匿了无数秘密的秦汜,戴着无数张面具的秦汜。

  她琢磨不透。

  某一刹那,她有些发狂地想念前世那个的秦汜。那个在朝堂上不动声色襄助于她的秦汜,那个夜里会在她睡着后偷亲她眼睛的秦汜。

  ……她想念,那样温柔的吻。

  温柔而真诚,她甚至不忍颤动眼睫去惊扰。每每他这般吻她,总会让她错以为他心里是有她的。

  可如今就算她凑上去亲他,亲到的也是冷冰冰硬邦邦的面具。

  纵然,“苏太后的姘头”可能也不过只是秦汜的面具之一,可前世的那个秦汜不会总是对她虚情假意地笑,更不会用匕首贴着她的脖颈威胁她。

  尽管气息依旧熟悉,眉眼轮廓也清晰入昨,可他眼里的笑,硬生生让她敛起心思,距她于千里之外。

  可这会儿子他不笑了,连敷衍假意都不再,她心绪反而愈加复杂难言。

  他对她敷衍假意,她便把他和记忆里的那个人掰开,碰面的时候也不至于尴尬。

  可今夜,她似乎撕下了他的一层面具,窥见了苏太后都不曾得见的真容,所以他也懒得再伪装。

  与面具一同撕裂的似乎还有苏虞的记忆。

  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她曾长久地嫉妒过一个女人,一个到死都被人记挂在心尖尖上的女人。

  她也曾恶毒地幸灾乐祸,在他心尖上又如何,到底还是被她染了指。

  妒忌与恶意仿佛是女人蛰伏在骨子里的劣根性。

  苏虞以为,她嫉妒郑月笙,无关任何风月。

  可她不知怎么了,忽然鼻头一酸,猛地铆足劲儿对着那渐远的背影大喊一声――

  “秦汜!”

  秦汜闻声,转身回头,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苏虞一步一步慢慢走过来,最终停在了离他几丈远的面前。

  第34章 一笔勾销

  寿宴接近尾声的时候, 秦汜出宫去了墓地。

  举国上下都知晓今日是太后的寿辰,却无人知晓今日也是徐妃的忌日。大抵还有人记得的,可那天下之主不愿有人记住她的死, 又有谁敢提起她的忌日呢?

  秦汜如往年一般,在寿宴上言笑晏晏,推杯换盏,到了夜里再偷偷去墓地给母亲上柱香。等从墓地里回来, 再去大安国寺里去喝点小酒。

  在母亲上吊自尽的废庙里, 有母亲留下来的最后一点东西,数十坛母亲亲手酿的酒。

  他每年这时候便去那庙里静静地坐上一宿, 喝掉一整坛酒, 奢侈地想念一些人和一些事。

  也不知那庙里藏的酒还能够他喝几载。他时而舍不得喝一口, 时而又想把它们全泼掉毁个干净。

  生母徐妃是秦汜心里的一块痂。

  这伤口流过血,化过脓, 如今结了痂,痂底下的肉是否长好了,大抵也只有秦汜自个儿清楚。

  徐妃不姓徐,这一点秦汜是知道的。

  他曾无意间看见过母亲给那所谓的外祖父徐凛写的信, 落款是沈姝。

  姓沈名姝。

  ***

  沈姝家中排行第二,上头有个早夭的兄长, 下头有个小了十来岁的妹妹。父亲是一县的父母官, 母亲早逝, 父亲在她八岁那年续了弦。继母进门的第二年便生了一个女儿, 再往后肚子就没动静了。

  父亲盼儿子盼了好些年, 最终仍是没能如愿,但他对两个女儿也是疼爱有加,对她这个聪明伶俐、颇有才气的长女更是细心栽培。

  只可惜父亲没有料到,在他城破身死之后,他的继妻会卷走他的家产,带着自己嫡亲的女儿跑了,把沈姝一个人丢在兵荒马乱、哀殍遍野的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