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洗白手札_作者:叶菱歌(77)

2018-08-06 叶菱歌

  后来,她不小心陷进了他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里,陷进了他为她编织的温柔梦境里。

  醒不过来了。她爱上了他在人前所虚构的那个他。

  那个他让她知道,如果他愿意,他也可以把一个女人疼进了骨子里。

  可为什么不能是她呢她嫉妒啊。

  她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的那天晚上,他喝得烂醉如泥。她把他搀扶着回了府。

  她抬眼环顾四周,瞧了瞧除了成亲当晚便再未踏足的院落,又看了看意识混沌不清的他,心里想着——

  他若永远这么醉下去该有多好。

  那个晚上,她没有离开他的院子。她在乳娘的帮助下把他扶上塌,宽衣解带,做了这辈子最羞耻的事儿。

  可不该发生的还是没有发生。

  她把自己剥干净了送到他的面前,他还是不屑一顾。

  好在他还算有几分良心,没有把她赶出去,自个儿裹了外衣去了次间。

  她望着头顶丁香色的帷帐,泪水静静地自两颊淌落。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是比她漂亮,比她家世好,还是比她有才学?

  都不重要了。

  她郑月笙骄傲了一辈子,既嫁给了他,便注定要折在那个女人的手上。

  可笑的是,那个女人压根儿毫不知情。她不知道,有那么一个男人日日夜夜惦念着她,为她守身如玉,让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独守空房。

  可日子总得过下去。至少在晋王府外面的天地里,她郑月笙有着一个王妃应有的体面。

  年复一年,她以最得体的举止仪态扮演着晋王妃这一角色,还得承受无数人艳羡的眼光。

  她知道自己病了,大抵活不了多少时日了。

  也不知待她死后,还会不会又有一个名门闺秀如她一般踏进这坟墓。

  说起来,她这病到底还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没有人知道,晋王妃郑月笙在那一年的冬日里小产了。

  是了,她是有过一个孩子的,只那可怜的未出世的孩子不是晋王秦汜的骨血。

  是谁的骨血也都不重要了,那可怜的孩子连出世看一看这冷漠人间的机会都没有。

  是她自己喝下了那一大碗红花。用不着假他人之手。

  她终究还是自甘堕落了。

  又或许,她从未曾从深渊里爬起。

  自小产后,她的身子便一日虚过一日。

  她的心早就死了,如今这躯壳也快死了。

  在她似是能瞧见阴曹地府模模糊糊的轮廓时,他终于第一次踏进了她的院子。在她已形容枯槁,骨瘦如柴之时。

  他在榻前的云纹檀木凳上坐下,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她。

  她想起身梳妆,可连抬个手都费劲。挣扎半晌,作了罢。

  料想他是不会在意的。她面如芙蓉、身姿迤逦的时候他都不曾多看她一眼,更何况如今?

  她不知怎的,忽然就来了气,几个字断断续续地从喉咙里挤出来:“脏……不脏啊?”

  他的目光凉了凉,却没有动作。

  到底还是对她有几分愧疚的吧。可又有什么用?她才二十几岁就成了如今这般行将就木的模样!

  她睁大眼想要瞧清他的样子,却无果而终。

  其实用不着看,一定还是风姿俊秀,玉树临风的样子。

  可谁知道这堂堂仪表下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肮脏心思!

  她气若游丝:“她到底……有什么好?”

  秦汜敛眸,避而不答:“你安心睡吧。”

  她发了狠,把床褥攥出了褶子:“是不是一想到她在你父皇身下夜夜承欢,你的心就疼得厉害?”

  不等他答,她就吃吃笑起来。

  痛快啊!她装着贤良淑德了装了一辈子,装得她自己都信了,如今也就恶毒了这么一回。

  可笑着笑着,她就没有劲儿了。眼皮子重若千斤,耳中混沌一片。

  她的视野却渐渐清晰了,血红色的彼岸花盛开在陌上阡头里,妖冶如斯。

  半晌,秦汜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道:“疼啊,怎么不疼?”

  她没有听见。

  ***

  嘉元三十三年,晋王妃郑氏薨。

  自此,有不少人看见,晋王爷的腕上常年戴着一串凤眼菩提子念珠。

  有传闻云,晋王因王妃仙逝,哀恸异常,惶惶而无所依,遂遁入空门,不复理红尘俗事。

  传闻真假尚且不论,晋王爷自晋王妃死后清心寡欲,不曾再娶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