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的抓住他,瞪大了眼睛惊愕地望着他,“你不会越狱了吧?!”
偃生笑笑,“越狱又如何?你以为凭那小小的天牢当真关得住我?”
“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偃生将伞递给他,扶延眨巴了下眼睛,“你这是干嘛?”
偃生抱胸笑了笑,“你还想我把你送回去不成?”
说完他便转身走进了雨里,只留下从雨幕里传来的清朗声音,“你且回去等着吧,明日我便回来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偃生便被放了出来。皇帝甚至将他请进宫亲自赔罪。
“先生,是安宁之过,朕已命人将她关在清音寺不抄完一百遍般若经不准出来!希望先生看在朕的面子上原谅她顽劣无知。”
偃生在心底笑笑,才这般年纪已经学会了陷害人,还用如此阴毒的手段,不仅是害了他,还殃及了旁人,这般竟只是顽劣无知吗?
这般的女子,他日若是谁娶了他,恐怕是与她名字相反,不得安宁。
偃生抬起头对皇帝笑了笑,“臣自是不会与公主计较,毕竟是臣谢绝了陛下赐婚的好意,让公主蒙羞,是臣的罪过才是,只是,此番臣还要向陛下说另一件事。”
“哦?何事先生还请说。”
“公主请臣给甄婕妤看病,虽说只是幌子,但甄婕妤身上确有恶灵附体,才会一病不起而太医查不出缘由。”
皇帝大惊,“先生所言可当真?”
偃生俯了俯身,“臣自是不敢欺瞒陛下。”
皇帝皱起浓而锋利的眉,“可是朕的后宫怨气太深才会招来如此恶灵?”
偃生淡淡笑了笑,“这只恶灵并非来自宫中。”
此话一出皇帝更是诧异,“若非朕宫中之人为何会找上甄婕妤?”
偃生面上露出些隐隐的笑意,不答反问道,“恕臣冒昧一问,陛下可曾辜负过什么民间女子?”
皇帝的表情明显地一怔,半晌,他面色渐渐显出悲恸,似乎沉浸在了一段极为悲伤的回忆里,过了良久他才长长叹了口气道,“朕确实有负一人。”
这个皇帝名叫谢琰,一出生便做了太子,但他这一生过却委实有些坎坷。
他在十岁时他那个短命的父皇便两脚一蹬驾崩了,十岁便当了皇帝,一个十岁的毛孩儿当皇帝自是免不了成为别人追逐权力的傀儡,他母妃便是其中一个,打着谢琰尚幼的幌子垂帘听政,却又被他叔父以后宫不可干政的理由,发动了一场“清君侧”的政变,不仅杀了他母妃,更是将他秘密流放至极北之地,却对外宣称他是重病在身无法治国。
他那个叔父夺起皇位来虽是厉害得很,却完全不是当皇帝的料,他还以为皇位到手便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一当上了皇帝之后便整日沉迷女色,穷凶极奢,不问朝纲。
眼见着国力日渐衰微,一些个肱骨大臣终是坐不住,要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原支持他的人也纷纷倒戈,将谢琰从极北接了回去,助他又夺回了自己皇位。
他在流放到极北之地时曾遇到过一个女子,若非有她的帮助他恐怕熬不过数个极北的寒冬,当时那些大臣秘密来接他时,他不知前路如何,不想将她也卷进京都的暗流之中,便许诺他日若重登皇位,定迎她做他的皇后。
可这杳杳数十年过去,他再也没见过她,他的后位也早已给了别人,身边儿女成群,他亦已经渐渐老去,并非是他变了心,他也去寻过她,可她却像忽然人间蒸发,再寻不到她的踪影。
他甚至已经记不清她的样子,只还记得她的名字,叫阿奈。
谢琰正沉浸于回忆之中,却听到耳边传来一阵清清冷冷的声音,“陛下可还想见到她?”
谢琰眸光一怔,竟一瞬红了眼。
想,当然想,他一直都想再见她一面啊。
偃生将谢琰带到了甄婕妤的寝殿,他看着甄婕妤那张并不熟悉的脸,早已有了皱纹的脸上却显出了些激动的潮红,像只是个愣小子见到了自己喜欢的姑娘,可他却是已逾五十。
偃生静静在一旁并未说话,只是默默的将双手合十,嘴里小声念着现形咒,原本聚在甄婕妤头顶的那一团黑气渐渐凝聚成一个人影,按理说若她与谢琰是少时相恋,此时的模样也应是一个佝偻的老妇了,但渐渐出现在谢琰面前的竟是一个极为年轻的女子,那个曾存在于他记忆里的阿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