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不是不想跑,只是像她这样的一只未成年,灵力又低微的鸣蛇,既无法挥动羽翼飞起来,去山顶又只会被疯狂逃生的群兽踩个稀巴烂,与其死的那么难看,不如静静地在这里等待死亡。
她看着天边翻涌的浓云中透出的微弱光芒,轻轻闭上眼,将身体前倾去感受这微弱的温暖,耳边却不得安宁,野兽怒吼声,哀嚎声,轰雷声,金石爆破声混合在一起,似乎天崩地裂。
阿臾却在这一片喧嚣中轻轻哼起歌来,声音清清泠泠,仿若钟磬,让她仿佛与这个世界隔离,天地皎然空灵寂静。
但大水终于铺天盖地而来,冰冷的水将她层层淹没,鸣蛇虽善泳,但如此湍急的洪水,一个大浪拍过来便将她掀到了水底,大脑一阵眩晕,她感觉到了死亡已将她环绕,浑身冰冷得恍若置身冰天雪地。
她闭上眼,没有挣扎,任由身体一点一点下沉……
可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这样死去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一双温暖的手将她拦腰抱起,脱离水面,腾空出水。
她虚弱地睁开眼,恍惚里看到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逆着微光,若清寒玄月。
似是感觉到她的目光,那人侧过头来,见她醒来,清冷的眼眸里盛了极淡的笑意,嘴角微微上扬。
那一笑,仿佛令天地都骤然失色。
阿臾看着他唇际的那一抹弧度,她本几乎没有跳动的心脏,却忽的有如被唤醒一般突突跳了起来,许是那一笑太过美好,让她在不知情为何物时便情根深种,又或许……
她看着他清俊的面容,心底漫起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熟悉感,她或许,曾在哪里见过他。
他将她放在山顶的一块岩石上,轻声问她,“还好吗?”
她点了点头。
见她无事,他冲她微微一笑,便站起身来,似乎是肟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霎那,他看见地面的水坑迅速干涸时,他猛地转过头,眼底满是不敢置信。
可当他的目光扫到她拖地的蛇尾时,她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眸渐渐黯淡下去,直至毫无光亮。
半晌他缓缓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又堪堪停住,未转身只半偏了头,道了句,“姑娘保重。”
说完,他仰头望天,只听一声龙鸣,有庞然身躯乘云而上,背有双翼。
阿臾虽寡居鲜山,却也知,有翼之龙,这普天之下,唯有应龙。
那一场洪水并没有维持很久,据说有个叫女娲的神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至此,苍天补,四极正,□□涸,冀州平;狡虫死,颛民生。
三
应龙救起她的第一日,她做了一个梦,一个有关于他的梦。
梦里,是在一间金碧辉煌的大殿里,他于大殿中央,与座上那人行着跪拜之礼,但面色始终清冷疏离。
座上那人走下长阶扶他起身,道他似不爱笑。
他只言他居于南泽千年,未与人语,自生得这般清冷性子。
话语刚落,他背后有华光大盛,是大门被人打开。
“你便是应龙?”有傲慢之声从后传来。
他转身,有人自远处逆光缓缓而行。
似乎过了百年长一般的时间,她缓缓走进,阿臾才得以看清她的模样,极美的一张脸。
至此,梦便醒了。
四
阿臾本以为这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梦,只因那人救了她,望了她一眼,所以她日以相思,夜以梦怀。
但她竟然醒了还能清晰的记得梦里那女子的脸,她至此一生从未出过鲜山,鲜山多兽类,她从未见过那般美丽的女子,她想,即便穷尽她所有想象她也是定绘不出那般容颜的。
所以她又想,她是不是曾见过她,只是,不记得了而已,像之前见到应龙那般,莫名的熟悉。
第二日,她又梦到了他们二人。
梦里,有黄沙漫天,他与她隔黄沙相望。
但梦的最后,却出现了另一个男子,一身明黄,气度雍容。
他抱她离开,她却越过那人的肩,与仍站在原地的应龙遥遥相望。
接下来的几日,阿臾都梦到了他二人。
梦里有她为他轻声哼唱,声如钟磬;
有她与他梅林偶遇,巧笑嫣然;
有她身着银甲,踏云而出;
有她与他并肩,共战蚩尤;
而后,梦至此戛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