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站在齐玄宸身边之时,齐玄宸已经将事发经过简单的告诉了她,来龙去脉她心中已然有数。
这也是她第一次清晰的明白,齐玄宸不想继承江山大业。
齐文帝看了宁薇一眼,并未怀疑她所说之话。
齐玄宸有多重视宁薇,齐文帝心中有数。
宁薇如今身怀有孕,不宜多思,依着齐玄宸护妻的性子,他未将此事相告也是正常。
“近些日子鲜少入宫,以至于父皇身子不适也未能及时调理,今日特来给父皇施针,还望父皇莫要怪罪。”宁薇没有继续再度提起议储之事。
齐文帝颇为郁闷的看了她一眼,道:“朕之所以不适,皆因外头站着的不孝子而起,与你无关,自然不会怪罪于你。”
“父皇口中的不孝子是丫头的夫君,哪会与丫头无关?”宁薇抿嘴笑道。
“提起他朕便倍感心烦,不提也罢。”想到齐玄宸暗中劝服阮丞相之事,齐文帝便忍不住再次吹胡子瞪眼。
他抬起胳膊,李康年立即会意,为他挽起衣袖,宁薇则拿出银针,走上前为他施针。
期间,齐文帝突然心事重重的问道:“在你看来,老六可有治国之能?”
宁薇微微一愣,落针的动作停顿了稍许,继而恢复如常,她如实回道:“丫头以为,有。”
齐文帝又道:“朕以为老六若为太子,日后朕驾鹤西去,他定能成为一位明君,而丫头你,则是贤后无疑。”
他转头看向宁薇,“宁家能出一个贤后,想来宁侯泉下有知,定然欣慰。”
宁薇听言,斟酌了片刻,继而落下最后一根银针,这才回道:“贤后二字重如泰山,若有朝一日,夫君继承大统,丫头必定不会让父皇失望。”
齐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如今老六不愿成为太子,你又当如何?”
宁薇清楚,齐文帝有意让她规劝齐玄宸,是以这个问题实在有些不好回答。
她一边给齐文帝渡灵气,一边思量斟酌。
片刻过后,她如同拉家常一般,随心回道:“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丫头亦是如此。阿宸若是成为太子,丫头便会做好太子妃,阿宸若是闲人一个,丫头便相夫教子,乐得悠闲。”
这番话听完,齐文帝郁闷的皱起了眉头。
“好一个‘乐得悠闲’!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略带责备的说道:“你如此纵容,老六如何能成大器?”
宁薇表情认真的回道:“在丫头心中,阿宸已经无比出色。父皇的纵然让他得以逍遥,丫头的纵然,则是希望他能随心所往。”
如此坦诚之言,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齐文帝或许会雷霆大怒也不一定。
但不知为何,从宁薇口中听到这番话,齐文帝却倍加感慨,他忍不住再次思量自己的决定。
此言一出,齐文帝明了,想让她规劝齐玄宸只怕是一番空想。
齐文帝偏爱齐玄宸这个儿子,所以希望将自己最好的东西留给他,但他此刻却在想,江山对于齐玄宸来说,会不会是一个他不愿背负的包袱?
齐文帝回想起了自己的经历。
幼时,他聪慧过人,先皇对他另眼相看,在先皇的培育下,他很早就清楚了自己日后要走的路。
他心系江山,心系万民,将大齐视为他的所有,大齐愈发强盛,他亦从中找到了成就与乐趣。
可齐文帝知道,他此生最快乐的时光,并非是大齐强盛的今日。
那时大齐尚受制于人,他殚精竭虑,日夜为国事烦忧,但他身边有挚友宁韦相伴,每每被宁韦拉出皇宫,两人四处浪荡,那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快乐,齐文帝一生也无法忘却。
再后来,他深陷西魏,前路未知,心中彷徨之时,却遇见了让他的生命变得更加鲜活的女子。
因为有她,在西魏受制于人的那年,齐文帝领略到了另一种快乐。
有时候,齐文帝也会假想,若无江山大业牵绊,他与挚友和爱人逍遥于大江南北,那该是何等的快意?
只可惜,挚友故去,爱人分别难以重聚,一切只能存在于想象之中!
想到此处,齐文帝回过神来。
见宁薇已经开始拔下他手上的银针,心知施针已经结束,他看了一眼龙案上未曾批阅的奏章,吩咐李康年道:“朕有些乏了,是时候歇息一下了,让老五进来见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