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下了硬如铁石的馒头,她将香炉移在一旁,身子缩在士地祠中,只觉天昏地音,闭目静听,耳中唯有寒风呼啸之声。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迷迷糊糊之中,忽听短墙外有马蹄之声,阿照一惊,连忙将身子往里面缩了缩。只听一人嗤笑:“叫那李宗仆跑了,当真是很可惜!”
阿照浑身一震,轻轻侧目,只见湖边有十余人骑马手持火把而行。为首那人身沾血白袍,头发虽散乱,却依旧掩不住俊逸风流,不是赵景川是谁!
他身侧一个侍卫道:“王爷,黑衣大师留下锦囊,王爷若追踪一百里仍然找不到李宗仆,那就不可再找。”
赵景川一笑置之,说道:“大师第二个锦囊如何说,念来听听。”
“请王爷整顿军队,火速前往幽州与关将军会和,两军协力直捣京城。”
赵景川朗声一笑,声音之中却有隐隐担忧:“本王与李宗仆一战,损兵五万,如今若率二十五万军去往幽州,难保关苏阳不会反咬我一口。”
“大师说了,关苏阳并无野心。只要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便可确保无碍。”
阿照的心紧紧拧在一起,昏暗之中,她听见赵景川笑了笑,笑得风轻云淡,只听他淡然说道:“本王与王妃,自然是伉俪情深,否则......否则我也不会把那个婢女留在军营。"他特意将那“伉俪情深″四字加重。
阿照缩在土地祠中,那句“伉俪情深”在耳边回荡不止,她不禁惨然泪落,缩在士地祠中,远远地看着那个火把映照下眼神奕奕的男人,永远也不明白男人说这句话时的心情其实是愤怒而无奈。
行人骑马远去,阿照仰头看着土地祠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她笑了,笑得如同风雪中的梅花那样凄迷。
赵景川,原来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你的王妃,为了你的江山,你从来不会把我这样低贱的村姑放在心里,即便我怀了你的骨肉,你要为王妃取我心,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吧?
冷汗淋漓,她腹中剧痛,鲜红的血从双腿间缓缓流出。
王妃派来的追兵从远处骑马奔来,阿照爬出了土地祠,白雪地被拖出了一道鲜红血迹,她用尽全力搬起一个大石块,在湖面上砸出了一个冰窟窿。
回头望了一眼那些围涌上来的士兵,她轻轻折下一枝梅花,笑道:“赵景川,我不会让你得到。”
水花惊起,她缓缓沉入了湖底刺骨的寒凉包裹着全身,她不断地下沉,下沉......
一片虚无之中,阿照听到了一首动人的歌谣:“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徐州,赵景川站在城头,望着城下整顿过后的兵马,淡然道:“李宗仆死在乱军之中,算是他运气好了。”
他身侧,黑衣老僧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有个小兵急匆匆跑到城头,赵景川皱了皱眉,有些不悦道:“何事?”
“禀告将军,幽州传来消息,说......说......”
赵景川心中隐隐担忧,厉声喝道:“什么?你连话都不会说了么?”
“阿......阿照姑娘......死了......”小兵战战競兢道。
赵景川闻言,只觉眼前一黑,猛地向后跌去。黑衣老僧连忙将他拉住,向小兵问道:“怎么死的?”
“听王爷的亲信说,阿照姑娘为王妃娘娘放血之后企图逃走,不小心失足跌在湖中死的。”
赵景川一语不发。
黑衣僧人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看向赵景川,正要劝慰。
赵景川却道:“午时往幽州进军,计划不变。”
“王爷......”
赵景川笑了笑:“不过就是死了个奴婢......大师,你来看看我最近剑道可有精进。”说着大袖一挥,一柄漆黑长剑握在手中。
身形从城头掠下,如同鸿雁落雪无痕,在空中翻起几朱巨大剑花。顿时激荡起满城风雪,纷纷扬扬如同春日柳絮。
他轻飘飘落在地面上,仰头望向黑衣老僧,笑道:“如何?”
黑衣老僧有些愕然,这段时日与他相处下来,他虽口上不说,老僧却能看出他对那叫阿照的女子其实已经用情至深。何以如今听到这番噩耗,会如此镇定?
他心中嘀咕,口中说道:“王爷剑法果决......”却忽然脸色一变,只见城楼下,赵景川一口鲜血喷出,倒地不醒。
关山月站在幽州城头,她心神激动,不敢相信阿照就那么死了。可是湖面上有滩鲜红血迹,一个女人掉入冰窟之中,如此寒天,绝对没有生还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