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了她一眼,旋即往身后道:“懋声带了人接应,咱们一行多为女眷,携着东西路上多有不便,难为他有这份心思。”言语里不无赞赏欣慰。
循着龚夫人的目光看去,宋瑜这才觑见几步开外的柏树下立着一个高挺身影。打眼望去,他穿一袭玄青实地纱金补行衣,腰绶玉青带,气宇轩昂,丰神飘洒。
谢昌朝她微微抱拳,礼节周到。搁在平常宋瑜或许会心驰神往,眼下心绪正乱,只低头应了个礼就朝龚夫人走去。
谢昌眼里掠过一抹失望,旋即面色如常地指挥谢家仆从接应。男人脚程快,有他们帮忙委实轻松许多,薄罗一股脑儿地将行礼全压在了对方仆从身上。原本也没多少东西,他们打的不是常住主意,被迫才在此逗留一夜。
雨水足足下了整夜,山路湿滑难行,做轿子是万万不能的,唯有徒步下山。
宋瑜提着综裙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摔个大马趴。澹衫扶着她手臂绕过泥潭,前后逡巡一遍疑惑道:“怎么不见谭家女郎?”
一路上都没见着谭绮兰,难怪觉得安静许多。
宋瑜摇了摇头,“大抵提前回去了,有母亲安顿,不愁她会出事。”
说着她也往后看了看,恰好对上谢昌凝视的目光。宋瑜微楞,尚未作出反应对方已回以浅笑,坦荡从容,好像偷看的人不是他似的。
十五岁正是关窍将开未开的年纪,宋瑜还当被他冒犯了,这回倒是毫不客气地转头,心里暗暗骂了句登徒子。转念一想这人是她日后夫主,朝夕相对的体己人……宋瑜脚下踉跄,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竟是那个男人俊朗阴翳的面容。
“姑娘没事罢?”澹衫忙将她扶稳,细细查看一番并无大碍。
宋瑜怔怔,心慌意乱地摒除脑内画面,步伐不由得加快了些。她得赶紧回家查证一件事,出嫁的大姐偶尔会说些夫妻相处之道与她听,耳濡目染多少有所了解。可她早晨起来除了酸痛并无其他,身子干爽,衣裳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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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华在前头等候:“姑娘,夫人让澹衫过去一趟,有要事叮嘱她听。”
宋瑜并未放在心上,点点头就放她去了。阿母教导她的丫鬟是常有的事,只是在山间让人有些意外罢了。
哪知不多时薄罗也被一同叫去,她身边连个照应的丫鬟都没,宋瑜欲阻止时已来不及。
眼睁睁地瞅着薄罗朝她嬉笑,暧昧眼神不断在她和谢昌之间偷瞟。这丫头比宋瑜大一岁,成日里机灵古怪,该知道的一点不少。
龚夫人有意让两人独处,左右一年后就要嫁去谢家,不如趁此机会好好相与。
不知何时两人竟走在了最后,宋瑜埋怨地睇向前方人影,举步便要追上前去。饶是她不清楚龚夫人的打算,薄罗的眼神也足以让她明白透彻,她不是不待见谢家郎君,只不过姑娘家总归面子薄。统共没见过几次面的人,又是与她指腹为婚的夫婿,说要独处起来哪是那样容易?
步子走得急难免磕磕盼盼,她打小娇生惯养何曾走过山路,眼看要栽倒在地,被身后一只手臂稳稳地捞住。
手下玉臂纤细玲珑,隔着衣料散发出浅淡馨香。这是她独有的香味,谢昌敛眸看她,长眉连娟,微睇绵藐。强忍下心中悸动,松手退至一旁,“懋声冒犯了。”
宋瑜嗯了一声算作答应,没走两步折身道了句:“谢谢。”眉眼间尽是委屈不愿,龚夫人将她一人留在最末,虽知晓此事与他无关,仍旧忍不住对他撒气。
谢昌如何看不懂她情绪,凡事强求不得,他还有的是时间。“三娘仔细脚下,我送你到前面去。”
宋瑜在宋家排行数三,上有一兄一姊,亲属见了都亲昵地唤一声三娘。只不过从他口中道出便别有一番滋味,宋瑜登时红透了耳根,没敢再看他一眼只顾闷着头往前走。
龚夫人既然有意撮合两人,便是做足了万全准备。片刻的工夫前头已看不见人,未料想他们走得这样快。宋瑜追了一会儿未能如愿,只得悻悻放弃,她不熟悉下山的路,唯有一路默默无声地跟在谢昌身后。
没走多远谢昌便会回头看她,直到她跟上才继续前行,逐渐放缓速度迁就她。
两人行至半山腰,道路愈加狭隘有如羊肠,零星铺着几块碎石头,上面生满苔藓,稍有不甚便会滑到跌落。山坡下面是一弯小溪,溪流湍急,水面上涨不少,掉进去很有几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