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尘勾勾嘴角,撂下杯子起身:“很晚了。”活了这么些年,也经历不少人事,段尘渐渐就明白,有些事,过去就得了。若是凡事都求个明白,只能让所有人都受伤。只要那人不再动手,这件事她也就不再计较。
刚进了屋正要闩门,就见展云又追了过来。段尘有些懊恼的扶着门板,示意他有话快说。谁知展云微微一笑,道出石破天惊一句话:“今晚上,还是我。”
段尘被他一句话惊得半晌都接不出话,反应过来之后手一收脚一撤直接就要阖上门,那人却一脚卡在两扇门之间,接着身子一蹭一溜,就挤了进来。额头险些贴上他的下巴,段尘连连倒退两步,气的脸颊都微微涨红了:“你,你出去!”
展云径自走到桌边坐下,盘腿打坐,一双弯月眼眸眼含笑意看着段尘:“你睡吧。我不吵你。”
段尘气滞,偏又不太会跟人吵架,只能冷冷瞪着正笑得一脸温柔肆意的某人,嗓音比平常更冷硬了三分:“出去!”
展云也不生气,依旧笑的温温脉脉,声音却更低柔了三分:“我们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他今晚不会来的。”段尘冷冷说道。
“昨晚上就又死人了。”展云冷静指出事实。
段尘面色益沉:“我说过了,他不会杀我。”
展云也敛起笑容:“但他欺负你了。”
段尘被他给堵的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唇抿的紧紧的,正想着怎么样把这人赶出去呢,就听门口传来一道低沉嗓音:“尘儿。”循声侧过身,就见赵廷正目光灼灼站在门外,段尘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气的直抖,上前两步“啪”的一声把门阖上,插上门闩,接着又冷着脸走回床边,脱了鞋子坐上床,将布幔放下来拉好,靠在床头生闷气。
门外,赵廷垂下眼眸,薄唇紧抿,僵硬着身子缓缓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身后周煜斐上前两步搭上赵廷肩膀,一副哥儿俩好的模样,一脸沉痛的深深叹了口气:“正平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跟行之那小子猜拳,不等于自取其辱吗?你忘了他娘是谁了?当年叱咤江南七路的‘写意娘子’井如初啊!猜拳掷骰子投壶打牌九,他娘这辈子就输过一回,然后就嫁给咱展叔了,你忘了?”
赵廷停住脚步,缓缓转过头,一双深邃眼眸定定看向周煜斐。庭院里白雪皑皑月色幽谧,周公子愣是被小王爷那眼神看的浑身直冒凉气,挂在人颈后的手臂不自觉直往下出溜:“怎,怎么了?”
赵廷勾起一边嘴角笑得阴狠,拎起周煜斐衣领就把人往院子外面带,出了院墙直接一记拳头就招呼上周公子那双素来引以为豪的桃花眼,同时闷声咒骂道:“该死的!你怎么不早说!”
屋子里,展云听着外面动静,唇畔的笑容更深了些,又柔声叹道:“别气了。睡吧。”
段尘实在是被这两人缠的受不了了,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连自己气息都觉察的一清二楚,不由得胸中更闷。可折腾了一整天,也确实倦了,便尽量放轻动作,脱下衣裳,散开头发,背对着床外躺倒睡下。缓缓闭上眼,段尘有些赌气的紧抿着唇,等破了案子,拿到那幅画,就立刻回山上,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这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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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直到傍晚时候,山庄里都没有动静。各门派家族的人陆续离开,柳亦辰站在大门口挨个拱手道歉,一边送上一些酒书糕点。本来请人来参加老庄主六十寿宴,赏梅吃酒,是件大喜的事,如今死伤数人,柳家的外甥女也不幸罹难,万柳山庄声名受损是小,江南江北结下仇怨是大。柳亦辰身为少庄主自然难辞其咎,再加上亲人离世,几日来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益显消瘦,精神也难免有些颓丧。
山庄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几天来柳亦辰一直带人找寻,却不见李临恪半点踪迹。这一整天,除了送别各位宾客,柳亦辰连同左辛、萧长卿以及展云几人就一直在山庄各处行走,希望能发现蛛丝马迹。其实这种类似于大海捞针的做法并无多大效果,但总比坐以待毙的好。毕竟,那把采薇斧应该还在他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就又会动手。
时近傍晚,冷风拂面,似乎夹杂淡淡水汽。天边的月遮掩云中,偶尔露出一角有些混沌的暗黄,眼看着又要有一场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