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贵妃的笑容很甜,嗓音又带着几分苗族姑娘特有的清脆,听起来很是悦耳,这繁杂的朝事到了她的嘴里,仿佛真的仅仅就成了街头巷尾的琐碎家常了一般。
只是,太后,终究是太后,是一个历经两朝皇帝,数十载后宫沉浮的女人。
这些话,到了她的耳朵里,又怎会是些一笑了之的故事呢?
“贵妃想说什么?”太后的面容变得严肃了起来,便连一直在她身边锤着腿的宫女都被她示意停了下来。
白贵妃不慌不忙地又朝太后作了作揖,神色有些遗憾地道:“臣妾只是一时羡慕起皇后姐姐的身边有这两个儿子罢了。只怪臣妾福薄,一直没能有个子嗣。若臣妾也能有个子女常在身边陪伴,即便是个女儿,臣妾亦心满意足了。”
太后听到这里,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不少,身体又明显放松了下来。她伸出手,拍了拍白贵妃的手背道:“宫中女子最是辛苦,谁的心里又没些委屈呢?皇后固然有皇后的好,但你能得皇帝如此宠爱,又是有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
“对了,方才你说右相递给皇上的一份拟官员候补名单是与烨儿一起商议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太后记得,刚刚隐约听到白贵妃讲过这件事。
“嗨,臣妾也就是这么顺嘴一说。”白贵妃转而又笑了起来,那样子似乎完全不把这件事放在心里:“臣妾也只是听说,前段日子四殿下与荣右相走得比较近,频繁出入相府数次。刚好在那之后,右相便向陛下呈上了一份官员候补名单的建议。这才觉得四殿下那段时间,应该也是因为这份名单才出入相府罢了。”
太后听完却是沉默了许久,突然问道:“我记得荣道轩有个嫡女,还是与那国公府的小姐生下的,叫什么来着?”
“荣银笙。”白贵妃答道:“那可是个有意思的姑娘。今年元宵时候,宫中跳的响屐舞,听说就是从她那儿学来的呢。”
“原来是她,哀家就说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太后摩挲着手中的沉香木手串,接着道:“哀家倒是对她有点兴趣了,值得入宫来见上一见。”
太后说完这句话却又不再开口了,也不言明是否具体定个日子,只管把玩着手中的串珠。刚刚的话,倒似是她心血来潮,随口提一句的罢了。
倒是太后身边的苏嬷嬷,不愧是伺候在旁多年的人,在这个时候,开口接了一句:“太后,有件事奴婢尚未来得及禀报。”
“何事?”太后依旧盯着手中的珠串,随口问道。
“月前,七殿下在御湖边玩耍,不慎落入水中,险些出事了。”苏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朝太后的方向看了一眼。
“竟有这等事?”太后手中的珠串停顿了一下,复又重新动了起来。
“是的。幸亏当时有朝臣内眷进宫偶然遇见,将七殿下救了起来,否则七殿下怕是要吃不少苦头。”苏嬷嬷自然不敢在太后面前说出皇子会溺亡,这等大逆不道又不吉利的话来。
“而当时将七殿下从水中救起来的,正是荣右相的嫡女——荣银笙。”苏嬷嬷补充道。
“臣妾记得,那次是娴嫔妹妹小产,陛下特意恩准亲人来入宫觐见吧?”白贵妃想了想日子,问道。
“贵妃娘娘好记性。”
白贵妃在得到苏嬷嬷的肯定之后,当即笑了:“那这荣家小姐,还当真是个妙人了。娴嫔妹妹当初刚失了孩子,那般伤心,就因为荣小姐去了趟宫里,就把她给劝好了。这本事也是难得。如此这般,便连臣妾都想见上一见这位荣小姐了。”
苏嬷嬷与白贵妃一唱一和,终于,引得太后开了口:“既是救了逸儿,那便是与皇家有缘。这荣银笙,哀家理当一见。”
“就定在后日吧。”
这最后一句,是太后说给苏嬷嬷听的。
苏嬷嬷服侍在太后身边多年,既是太后最为信任的心腹,又是太后的女侍官。平日里太后想要去哪里,做什么,都是由苏嬷嬷记下,再吩咐下去安排妥当的。
“行了,哀家乏了,贵妃你也先告退吧。”太后年迈,用完午膳总有小睡一觉的习惯。若不是今日进食得有些多了,太后也不会拉着白贵妃多说这么多话以作消食。这会儿聊得久了,太后只觉得阵阵睡意袭来,于是,便准备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