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将眼底那丝讥讽眼下,故意装出一副心情沉郁的样子,果不其然,林棠波在看到他心情不佳时,扬起一丝不屑的笑。
“四弟,好巧,我也是刚到。”
他微笑着,主动打招呼,礼貌之下隐含几分倨傲,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主人。
林沉澜掀起眼皮,一副不想应付的样子,淡淡讽笑,“没想到,二十多年来,二哥第一次跟我打招呼,居然是在今天。也是,小弟现在这里给二哥道声贺,以免过一会被人看不顺眼,逐出门去,想道贺也没机会了。”
林棠波显然对林沉澜的示弱非常满意,皮笑肉不笑地客套几句,两人很快分别。
不一会,几个穿着旗袍的小姑娘穿帘而过,上了几壶雨后新采的碧螺春。林沉澜假装心情不太好,找了个借口出包间散心,一路步行到一楼。
从后门出去,是架在湖上的一段蜿蜒石桥,楼上开着的轩窗都是朝南向的,北面的窗子因为风景欠佳,所以一般都关着,因此这里便阴差阳错地成个死角。
平时鲜有人至的石桥,此时却站着一高一矮两排人。
用站着形容或许不太全面,确切的说,靠近湖边的那排人都跪着,手脚被绳索牢牢缚住,每人身后都有负责看守的人,手中拎着黑色冷硬的物体,抵在他们后脑勺上。
而正中间,站着一个穿西装的年轻男人,俨然地位最高。他背着身,走到一名跪着的人面前,微微俯身,捏着那人的下巴问了几句话。
林沉澜瞧着那身影,只觉相当熟悉——
高大修长,存在感十足。
除了那人,再也没有人会如他一般,只是静静立着,就让人无法忽视。
他走过去,就听见那人挥挥手腕,“都处理掉。”语气淡淡,宛如解决几只阿猫阿狗。
他顿时停住步伐,想到其实大多数时候,那人都是这样的语气,只有在时燃面前,才会流露出少见的柔情。
而现在时燃不在,他气场全开,再也不需要顾忌任何人。
“来了?”
言淮察觉身后的动静,出声打了个招呼。林沉澜收回思绪,走到他身侧,打量着桥上那几个跪着的人,蹙了下眉。
“这是……?”
“林棠波的暗哨。”言淮言简意赅,“应该是给时燃那边看护的人送信的。”
林沉澜恍然,怪不得看起来似曾相识。他看了言淮一眼,这个人足够大胆,居然会在楼后就地解决这批人,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快的时间内就把他们拔掉的?”
据他所知,四哥培植这些手下花了不少心思,其中大部分人都是从国外那些组织手里挖过来的,反侦察都是一把好手。
“这些年为了防林棠波背后暗算,我特意在林家做了不少布置,本来只是为了自保,没有想到会在这时派上用场。”
言淮从手下手中接过手帕,拭了下沾上血迹的手,淡淡解释道。
林沉澜抿了下唇角,没作声。
言淮却在这时看了他一眼,“你放心,等你掌权后,这些眼线耳目,我会全部撤掉。”
他顿时苦笑一声,“你这人……我不是在想这个,我只是在想,林棠波应该也会顾虑到这一点,所以他真正藏在后面的那一手究竟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林棠波这个人,野心有余,手腕不足,对付他倒不至于太发愁。”言淮停顿了片刻,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我只希望,她能在那边坚持久一点。”
坚持到,他去接她。
别倒下。
鸳鸯楼里人声愈发热闹起来,宾客大部分都已经到了。咿咿呀呀的昆曲儿唱到尾声,林老终于姗姗来迟,他上座后,宴会这才算正式开始。
说来,林家任命继承人也是一桩趣事,不像其他家族,都是自家人私下商议选举后直接确定,林家这边是举行宴会,宴席上会呈上一道菜,这道菜加给谁,便象征着人选花落谁家。
宴席进行了大半,人的心思渐渐都不在吃食上,见时候差不多了,林老手一挥,喊来一名侍候的小姑娘。
顿时,所有人都住了筷子,等待着接下来的时刻。
菜品呈上来,是一道清汤八珍丹。
所谓八珍,是用牛羊鹿獐等动物的里脊肉,去除肉筋后繁复捶打,捣成肉丸,用微开不沸的鸡汤炖煮而成,是林家的家传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