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放在心上。
醒来后已是黄昏时分。
已经不再是来时的那条哈罗公路,车子停在沙漠里的一座独立木屋前,司机和小情侣都不在车里。天色开始黯淡,黄色的沙尘被风扬起,拍在脸颊上有明显的颗粒感。
含沙量变大,预示着沙尘暴即将到来。
时燃背上背包,准备去屋里躲避。推开车门才发现,旁边就停着那辆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路虎。
驾驶室的车门同时打开,下来一个男人。
男人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墨镜遮盖了大部分脸孔,只露出下颌些许硬朗的轮廓。他身形很高大,穿着帅气利落的黑色皮夹克,一双长腿格外瞩目。
两人刚好对上眼。
既是同行,时燃招了招手,很客气的打了个招呼。
“嗨。”
男人隐藏在墨镜后的眼神似乎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但没有任何回应,径直迈开步伐,与她错身而过。
有点尴尬。
时燃吐了吐舌头。
小木屋修建的很简陋,墙壁由几块大木板拼在一起,屋顶只有两根打磨粗糙的木柱支撑着,让人不禁有些担心,这么薄弱的建筑结构,是否能抵挡得住破坏力极强的沙尘暴。
只是,除了这座木屋,附近都是一望无际的沙洲,没有别的避难所。
时燃在男人后面进入,寻了个僻静角落,铺上一张报纸,将就着席地而坐。
视线转了一圈,小情侣和司机都在,此外还有形形色色的十几个陌生人,很多人都背着半人高的专业户外旅行包,应该都是进来躲避沙尘暴的。
不知怎的,她的视线就落到了那个开路虎的男人身上。
其实这座木屋里的其他人,个个都比他存在感强很多,譬如金发碧眼的外籍美女探险爱好者,穿着新疆传统服饰的同胞,还有几个衣着风尘仆仆的男人围坐在一起打牌消遣,粗犷的笑骂声从他们的方向不时传来。
一片嘈杂。
但她还是注意到了他。
即便刚才打招呼时,他的反应很不礼貌。
可当看到他独自靠在角落,一条腿抵着墙壁微微曲起,高大的身影被窗外渗进来的夕阳余晖投射在地板上,留下一道轮廓修长的剪影。
她还是忍不住觉得——
外面黄沙肆虐,风声铺天盖地,唯独他在的那个地方,透着一种遗世独立的沉寂。
这种气质实在有种诱人的神秘。
于是,鬼使神差地偷偷拿出像机,以偷拍的角度,拍摄下摄影生涯的第一张人像。
也算是这趟罗布泊之行的意外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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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下来,沙尘暴很准时的到访。
时燃从未听过这么雄浑厚重的风声,呼啸如海上怒涛,似乎要把整个地表都掀起来,小木屋被吹得咯吱作响。
在所有信号断掉之前,她用随身携带的小型通讯器,给接收站发送了求救信号。最慢三个小时,家里就会派人从最近的地方赶来,接应她。
所以,她只需要再等待一会,就可以逃离这片死亡之海。
小木屋里没有灯,四处都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上了,阻挡住外面肆虐的狂风。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沙尘暴却迟迟不散,很多人都盖着自己的衣服,在地板上睡了过去。
时燃弯起膝盖,将头埋在手臂里,一动不动的靠在那里,看上去也像是睡着了一样。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心生警觉。
因为,就在不远的地方,除了此起彼伏的鼾声,还掺杂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开始只是窸窸窣窣的暗自作响,像衣服擦过木质地板的声音,似乎有人在黑暗中摸索着爬行前进。
大约半分钟后,突然传来一记很轻的闷哼。
很短暂,几乎不到一秒钟,被窗外的风声掩盖后,更是微乎其微。
但她却清楚的很,是什么事情才会让人发出这种声音。
有人在持刀行凶。
而且是趁人酣睡时不备,直接一刀毙命。
手脚开始发凉。
外面是人力难以对抗的沙尘暴,里面是血腥如地狱的屠宰场。除了她之外,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凶手,也都有可能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生与死,全在一线之间。
背包里除了摄影器材和一些衣物,还有一把美制军刀,是她以前在国外旅游时买的纪念品,当时只是图好看,没想到现在却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