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只望着后方,眼底闪烁着灼人的光芒。
前方就是黑洞洞的山崖,在雪夜中如同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兽,随时将掉进口中的猎物吞噬殆尽。
马匹受了惊吓疾驰,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
侍卫们惊恐的呐喊,有人飞扑上前妄图阻挡马的脚步,有人翻身上了马背,死死拉住缰绳。
在众人的心几乎要蹦出胸腔的瞬间,马车在山崖边缘堪堪停住。
然高悬的心尚未及落下,下一瞬,异变再生。
一道小小的黑影从车里被凌空甩出,直往山崖下坠落。
“大皇子!”
“主子!”
嘶哑变调的惊呼声,再次响彻雪林。
半空中,司承焕惨笑。
马车停得太过突兀,过猛的惯性让他猝不及防,狠狠的飞了出去。
他以为她终会来救他的,可是最先扑上来的,是侍卫。
五指扣着车壁,随着惯性留下五道血色指痕的时候,他感觉不到痛,只在想,为什么她不来。
天上半月,投下的月辉疏淡清冷,暗淡的光线中,于半空他仍然能一眼攫住队伍中那抹白色身影。
何时何地,她都最为耀眼。
马车上,嬷嬷跟小玉子踉跄着掀开车帘,面无人色的看着飞速下坠的黑影,肝胆俱裂。
危机关头,他们只顾得上自救,忘记了护主的本份。
这一切发生在瞬间,时间又似被无限拉长。
君羡吐了一口浊气,足尖轻点,往黑影飞去,速度快得在半空只留下一串虚影。
赶在小孩被黑洞吞噬的最后一刻,将人拉进了怀里,凌空旋转,往上翻跃,最后轻飘飘的落在山崖之上。
雪地,一片死寂。
此时,几乎所有人都失了声响,或瘫软在地,或脑袋空白,能感觉到的,唯有劫后余生的心悸。
司承焕微仰着头,贪婪的看着女子完美的侧颜,嘴角不可抑止的翘起,眼睛里闪烁的亮芒,如同夜空爆开的烟火。
原来她的怀抱,是这样的。
馨香,柔软,温暖,安全。
她终于还是来了,在他就要接受必死的结果的时候,她如同雪中仙,冲破月色,朝他飞来。
胸腔里的心跳,一下一下,如同擂鼓,他却死死压抑着,连呼吸都极力摒去。
只怕呼吸声大了些许,引起她的注意,那么下一刻,她就会松开她的双手,放他下地。
未遇到她之前,他从不知道,有一日,自己竟然会心存如此可笑的侥幸。
下一瞬,女子清亮的眼眸垂了下来,看向他,司承焕吓得飞快的闭上了眼睛。
不动,不呼吸。
君羡:“……”
这是什么节奏?
“别装了,下来。”
“听到没有,再不下来,我就扔了。”
司承焕两爪子一伸一抓,死死抓住了她的衣襟,顺势将脸贴进了她怀里。
能听到她平稳的心跳声,脸颊,是她暖暖的体温,鼻端,盈满独特的香气。
还有她的手,抱着他的腿,护着他的腰背,简单的姿势似能挡尽风霜雨雪,带来无法言叙的安全感。
怪不得景离总是喜欢这样窝在她怀里。
那种感觉,会教人沉迷。
看着明显装死的小孩,君羡额角轻跳,居然在她身上耍起无赖来了。
短暂的缓冲过后,嬷嬷最先回过神来,跌跌撞撞的爬下马车,跑了过来。
君羡一把扯下小孩的爪子,反手把人塞进嬷嬷怀里,心下尚懊恼,幸亏离儿不在,不然非得闹腾死她不可。
而且,她也不喜他人近身。
被嬷嬷接在怀里,司承焕睁开了眼睛,一言不发,挣扎着下地。
他就知道,她不会一直抱着他。
但是相对于失望,留在心底的更多是窃喜,以及回味。
豪赌,他赢了。
她救了他,还抱了他一会。
且,她对他说话,已经少了两分疏离,不再那么假惺惺的客套。
他暂时,见好就收。
刚才那一声巨响过后,后续再没有什么动静,想来只是山雪小塌方,并非雪崩。事实如何,众人也没有再去查探的心情。
受了一场大惊吓,人人都只想尽快离开这里,继续赶路早点到达城镇。
清点了下人数,没人受伤掉队,唯一损失的,是君羡乘坐的马车走丢了。马匹惊走的时候,车夫为保命跳了车,过了这么长时间,是追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