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玠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并未伸手阻拦。
“想听你对我说一个永远的谎言。”
“我不需要你。”
欣芮跨出门去,没有回头。
桑玠脱得只剩T恤,短裤,裹入银色羽绒睡袋中,像她一样,用士兵式的睡姿,一动不动,脑子里全是李欣芮这个女人,到哪儿都随身背着这款银色睡袋,也没什么特别的呀?
门卡响动的声音让桑玠的睫毛微颤,但仍旧保持着均匀的呼吸。
耳边传来淅淅索索,换衣服的声音,桑玠眼皮抖了几下。
欣芮把温热的可可,靠在桑玠脸上,“喝吗?”
桑玠腾的一下坐起,无奈蚕蛹宝宝裹得太严实,有些笨重,还没坐起就倒下了,他用鼻音重重的哼了几声,把睡袋剥开。
“你疼不疼?你不疼,我疼,我这儿疼的要死了!”他歇斯底里的怒吼,把欣芮的手覆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你说走就走,我到底算什么?”
她看着这一脸委屈的小媳妇样,默不作声,不是她不想回答,而是性格使然,她不惯做出哄人的举动,连栖梧那么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都厌恶撒娇卖萌这一套,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桑玠大口咬着吸管喝可可,鼓起的眼睛如小老虎般恶狠狠的盯着欣芮。
欣芮将牛角包一片一片的撕碎,小心翼翼的喂食,她试图掩饰不知所措的内心OS,沉声转换话题。
“10岁,我只身前往黔省,在牂牁江边安住,那时正好是汛期,耳边总是传来江水拍岸的声音,一艘木船搁浅在树下,船上有白色的蓬。
远处还有更多的小船,或驶来,或远走。
目之所及,是淡金色的天光和冷翡翠般的江水,融为一体的他们,就这样亲密无间的拼形成无垠的交接。
如果你身处其中,会恨不得羽化乘风,去往那片净土。”
陷入回忆的欣芮脸上带着一丝柔光。
“当时是追寻舅舅而来,本是他很久以前的一句戏言,不想却被我记在心上,阴差阳错当个诺言般那么珍重,没想到真的……。”
桑玠收起自己的任性,让她歪在自己的肩膀上。
“这是他最喜欢的一片天地,也是他魂牵梦萦,一直想要孤独终老的地方。他那个浑人,最是爱些神神秘秘的男女之事,能够亲眼见到母系社会的女性图腾也算是天随人愿。
牂牁寨路后竹林下,有一块天然石板,没有一点人工打造的痕迹。它高约四尺,宽约二尺五,中部偏下有一图腾。
经亿万年风雨剥蚀的作用,把一块古顽石雕凿成生动极为生动的形象。从上到下红粉的砂岩被经年的雨露与甘泉打磨得光亮洁净,温润如玉,宛若唇瓣,从耻丘到黑森林,蚌珠微露,曲径通幽,无一不真,无一不详,无一不令人心神缥缈,好一个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竟可让无数痴男面红耳赤,口干舌燥,脚下生根。这就是上天赐给当地人民的重礼,是当地人民原始崇拜的载体和偶像,因为在那生存条件极其恶劣,毫无医疗保障,加之战火连连的年代,老百姓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包括不能掌握自己的生育命运,只好把自己的命运,包括自己的生育命运寄托给大自然,寄托给他们心中的偶像。
于是崇拜原始图腾是他们增加人口的唯一希望。”
他不想出口打断她的姑娘,只一下下蹭着她的发尖。
她嘴角扬起的俏皮是桑玠未曾见过的,眼中并无一丝亵渎神明的萎缩姿态,端的一派坦然。
“那儿就是栖梧的家,也是舅舅数年以来的栖息之地,没想到后来……”欣芮的眉头紧锁,似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记忆,突然话锋一转。
“寨子里的乡民都不相信我们是舅甥关系,时常问我,如果是亲戚,怎么都不见你们说话?问了之后我才发觉,是啊,确实很少说话。
有时候早晨见到了就互相对视一下,或是他很轻地拍拍我的肩膀,就走过去了。然后一天都不再讲一句话,偶尔他搜集到破损的人像彩陶壶,大约讲过全身袒露的线条,饱满的丰乳是如何用黑彩描绘的栩栩如生的,但是也很寥寥。”
桑玠明白了欣芮的意思,寡言是她的天性,也许在她心里,只有语言成为博弈之器,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寂寥而美,美则孤单。有一天在一个山坡上等落日,觉得自己挺傻气的,等,这个字,或许就不该出现在我的命里。”欣芮自嘲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