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挂我账上。”落入下风的纪锋被按到在地,欣芮抬起头,“阿央,破了相,你妹妹怎么嫁人?”
“是,阿欣。”阿央悻悻的低下头,反手把纪锋扭送到欣芮面前。
“你未婚妻可比你未来大舅哥的身手好的多,也不知道是怎么看上你的?”欣芮拿起手办,左右端详,时不时的冒出一句话。
嘴角青紫的纪锋疼的直抽气,发丝夹着汗水铺陈在他脸上,依旧笑着回答,“你不是知道的么,还不是因为这张脸?”
阿央一脸嫌弃的看着纪锋,“太弱。”
欣芮从棉衣内层,拿出一张泛黄的课程表,“换你一句实话。”
纪锋有些失色,挥开绞住他的那双手,一脸震惊的拿着那张薄薄的纸张,“这是?”
“物归原主。”欣芮的背部挺的笔直。
“一切立体图形中最美的是球形,一切平面图形中最美的是圆形。
——毕达哥拉斯。”
张扬跋扈的手写体一蹴而就,落笔丝毫不拖泥带水。
2007年是纪锋工作的第五个年头,他攒了5万元钱。
也是他(1)阿斯伯格综合征最严重的一年,那一年,他无法通过社交干预正常与人沟通。
辞职以后,每天蜷缩在床上,最多只做两顿饭,一顿水煮面,加点榨菜,一份土豆盖浇饭。
每周除了去超市购置食物,几乎从不出门。每天的状态就是,看书,绘图,游戏,看书。
6点钟准时起床,发半个小时的呆,穿着同样款式的衣服,看一个小时的建筑设计杂志,以防自己的专业技能退化,坐吃山空。
长期的早起并不是早睡导致的结果,通常情况下他到3点才能真正的合上眼睛,进入浅眠状态,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把他惊醒。
他住在顶楼,房顶总是会传来“弹钢珠”的声音,学建筑出身,他自然明白那是预应力钢筋和包裹他的混凝土由于形变而产生的声音,但是耳朵过度的灵敏是他的本能。
不是没想过回家,可是一想到他妈会为自己多吃一口饭,而骂他不带钱回来,就知道吃吃吃吃的那个画面就作罢了。
曾经母亲也是温柔如水,一脸慈爱的,但在他病情反复之后,她变得越来越憔悴,最终跟父亲生了二胎,对自己的关注也越来越少。
每次的见面就担心他会夹一筷子肉,不知道给弟弟留一口;担心他在亲戚面前出丑,被大家骂她生了个傻儿子;担心他从未交过女朋友,被人指摘是无能……
一年以后钱快花完了,他继续接受心理干预,但是总是不甚了了,连面对主治医师,他都经常跑神,更别说对话。
他畏惧于穿不同色系的衣服,害怕走不同的路线,担心自己喜欢的游戏下架。
让他感到更惶恐的是如雷击的敲门声,每个月都会有收垃圾费的老阿姨上门,总是迈着沉重的步子,如索命一样的声音大声嚎叫。他浑身颤抖的缩着被窝里,带着耳塞,直到隔壁的住户说没人,他才能够安静下来。
每逢空闲时间,他不厌其烦的用手婆娑着门后的课程表,那是他最能融入集体的鉴证,也是他的希望……
纪锋燃起的火热在看见那行文字时变得迷茫而失落,“你为什么?”
欣芮托着下巴,“向我舅舅求救的那家嫌疑人在你手里?”
“是。”欣芮裹紧棉衣,觉得室内温度骤然降低。
她看了阿央一眼,低头双手交叠的男人瞬间把昨天砸掉的手机递给欣芮。
“这也是我顺藤摸瓜,找到你母亲资料的原因。如果你需要……”纪锋擦了下嘴角,后退了一步,看着欣芮的眼神恢复平静。
“没必要。空了跟你大舅哥好好聊聊,这张卡拿着,付账。”欣芮把一张印有纪锋照片的卡递给他,黑白底,侧首望着熙攘的人群,笑的一派天真。
纪锋没有拒绝,和阿央一起离开欣芮的视线。
“你也舍得?”叶兰青看穿始终,一脸调侃。
欣芮握着她的手,“嫂嫂,分手以后还是朋友这种话拿去骗鬼吧。”
一周以后,腊月29,欣芮穿着围裙在厨房里穿梭。
手上裹着一层薄薄的面粉,头上围着头巾,用尽双臂的力气和面。
“欣芮,盘了三种馅,有你最喜欢的五色素饺,还做了鲅鱼馅的,韭菜鸡蛋馅的是你哥……”放调味料的手骤然停止,叶兰青垂首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