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翟管家带着小女孩停在了一所院落门前,那高高的院墙上攀满了紫色的藤萝,只是花期未到,新打的花骨朵儿都还坠在娇翠欲滴的嫩叶上一点一点晃在料峭的春风里。翟管家回过头来看见小姑娘呆呆地望着院落,咧开一抹淡淡的微笑:“这个院子以后就是你自己的寝居了,你看,门首牌匾上的那几个字认识么?”
小女孩收回了痴痴的眼神,转向那块高高悬挂着的牌匾,紧紧皱着眉头盯了好一会儿,才怯怯地说:“不······不认识。”翟管家吃了一惊:“你不识字?”小姑娘将头埋地更深了,迟钝着从鼻孔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嗯”。
翟管家看着面前小小的人,内心的疑惑更加深了,但是嘴上却什么都没说,只吩咐下人好好照顾小女孩,过了晚饭时分,便来领了人去流云阁见宫主苏锦。
流云阁内。翟管家带着梳洗一新的小女孩站在屏风前面静静地等着。过了许久,屏风那面传来一阵“噗嗤”的笑声,只听暗格的门声轻响,一名黑衣男子自屏风后面走出来,看见翟管家忙忙地作揖:“让翟叔久等了。”翟管家急忙回礼道:“少爷何必行此大礼,倒是折煞在下了。”男子呵呵干笑两声,用眼角的余梢扫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小姑娘,问道:“这小姑娘倒是看着面生。”翟管家忙转身去拉小女孩:“这是——”“这是我刚收的关门弟子。”苏锦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若风兄倒是眼尖,合着我这凤萧宫大大小小的丫头你都记在心里了,只这一个新来的就叫你给瞧了出来。”苏锦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的榻上看着杜若风,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杜若风尴尬地摸了摸鼻头,只留下一句:“锦儿真是越发地牙尖嘴利了,在凤山上关了这么多年真是长本事了呢。只别忘了正事就行。”说完便驾着轻功从门里飞了出去,一瞬连个人影都瞧不见了。苏锦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眸子里的光渐渐地冷了下来。翟管家见势不对,正要开口询问,苏锦便伸手制止了他:“翟叔不用着急,不是什么要紧事,待会儿我自会告诉你,你先出去吧。”翟管家看着苏锦脸上又挂上了往常的清冷,寻思宫主应该会把握分寸,事情缓急自然分得清,便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苏锦和小女孩二人,空气中凝聚了浓厚的沉默的气息,好久,苏锦开口道:“既然选择来到这里,这就是你的家了。不用觉得拘束,这凤萧宫里什么都不缺,唯独缺规矩,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自由。将来有一天你想下山了,告诉我一声就可以随时走。”年仅十九岁的女子侧在榻上,面上带着与这个年纪不符的冷淡,连说话的语气都那么凉薄。
小女孩抬头看着榻上闭目养神的人,动了动嘴唇:“你怎么都不问我的姓名?刚刚那个老头问我,但我想着第一个告诉你,可是你居然不问我!”说完扁起了委屈的嘴角。听着这连珠炮式的“质问”,苏锦差点就被这孩子奶声奶气的童音给吓到了,忍不住睁开眼睛仔细盯着看眼前委屈巴巴的小人儿。这么多年以来,不论母亲在世时对她严苛的教导还是母亲离世后自己独立成长,都让她一度以为正常的小孩子都是没有资格要求喜怒哀乐的,十几年来接受的教导都是教她如何在瞬息万变的权谋江湖中立足,刚刚这短暂的“质问”竟让她不知所措,甚至心里感觉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抚摸过一样,荡漾在心头的是说不清的喜欢。这孩子让她感觉到莫名的喜欢。
半晌,苏锦努力克制着想笑的嘴角,看着还在委屈的小人儿说道:“那就说来听听。”小女孩不满地嘟着小嘴巴,顺手从几案上陈列的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一边“咔擦”地啃着,一边“扑腾”坐在地上开始娓娓道来。“我叫祁落言,今年五岁,自小没有父母。自打有记忆以来,我就混在祁家的下人堆里。”
一个苹果啃完了,小姑娘“嗯——”了一声,接着说:“就这些了,别的我记不清了。”苏锦听完摇摇头说道:“祁落言?你觉得这名字好听么?你东家倒是会给你起名字!”
祁落言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不解地问苏锦:“那你有什么好的名字给我吗?”苏锦看着她那副认真的样子,笑着摇摇头说:“暂时没有,你就继续用这个名字吧。倒是,你既姓‘祁’,怎会和祁家的人没有任何瓜葛?我看你这丫头口齿伶俐,可不要欺骗我救你的一片好心。你既然主动开口告诉我有关你的一切,便不要对我有所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