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光闪了闪,声音似有些艰难;“我都听说了。”
她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那个人为了除去我真是煞费苦心,只是她算漏了我皇兄的心思,她一定以为皇兄会为了讨好燕国,迫不及待的送我去朔州,你能瞒天过海让我摆脱身份,却不能护我周全,一旦我成为失去公主的身份,你再不在我身边,我就成了任她宰割的鱼肉,可她没想到皇兄会派人接应我。阿珩,你说那个人是谁?”
他移开视线,仿佛从她眼中射出的是最尖锐的刺。她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她告诉你成浚的身世,不是真的希望你带我远走,而是要你放松警惕,这样她才容易在你身边安插眼线。只要我不是北梁的公主,也不是燕国的皇妃,身边没有那么多人保护,她就有更多的机会杀我。”
他重新看向她,眼底一片黯然,声音带着沙哑;“姌姌,对不起……”
她微微摇头,双臂慢慢环上他的脖子,“别这么说,这不是你的错。”
她的身子慢慢靠近他,温热的呼吸一下下拂过他的脸。他伸臂将她揽入怀,紧紧抱住。两人保持着相拥的姿势,半晌,他的呼吸渐渐急促,“姌姌……你有什么打算?”
这分明是他们的约定,可现在,他却因为愧疚而失去了底气。
“你呢?”她含笑反问;“回朔州,向夏子熙请罪,然后辞官回来找我?”
他心中升起强烈的激动,手臂微微一颤,轻吻着她的鬓发,低低应了一声;“是。”
她吻上他的唇,在心里苦涩的想,这一次,会不会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缠绵?
翌日,长公主失踪的消息很快传开。欧阳姌在之前对温珩还有保留,只说传出长公主失踪的消息即可。所以温珩听到这个消息时并没有多问,按照礼法,他作为护送的使臣对两个国家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履行职责必须返回北梁的京城,请求萧澹的原谅。只要没有证据证明他与此事有关,萧澹就不会责罚他,这对双方来说只是外交礼仪上的一个必须遵循的过场。
温珩启程当日,欧阳姌传来萧庆,对他道;“你现在已经找到长公主了,你去准备吧,我们今天就启程。”
萧庆知道长公主的安排对北梁有益无害,心中却还是不安,有些迟疑的说;“臣只怕皇上那边不好交代……”
欧阳姌淡淡道;“你放心吧,我会向皇兄解释的,皇兄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人,他纵然一时震怒,却绝不会质疑将军的赤胆忠心。”
萧庆不再犹豫,朗声应道;“臣遵命。”然后便退了下去。
墨岚震惊的看着欧阳姌,“公主,您是不是在怪温公子,所以……”
欧阳姌摇了摇头,“我知道,那些刺客不是他派来的,他没有错,我又能怪他什么?即便温玉绾不派人暗杀我,我也要去朔州,因为我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墨岚越发困惑;“可是您和皇上明明早就计划好了啊。”
她的眼睫颤了颤,一滴泪水潸然滑到面颊,“我失踪或是死了的消息传到朔州,夏子熙固然会震怒,甚至重罚温珩,但绝不会将他革职。如果温珩主动辞去官爵,必然会惹来夏子熙的怀疑。朔州被围的时候,送我出城的五千将士都看到了温珩让另一个女子顶替我,他们都不知道我的身份,也都不敢问。夏子熙要瞒着天下人,纵然以为我死于乱军中却也不会调查。可现在他既然知道我还活着,如果温珩主动辞去官爵,他岂会不怀疑?他一旦怀疑温珩,或许会彻查那天的事。何况那天在驿馆,我自知逃不过,已经答应了他,让皇兄称帝就是我回到他身边的条件。如果他看不到我的人,纵然找不到证据,也会怀疑是皇兄瞒天过海将我藏了起来,他是不能仅凭怀疑就对北梁出兵,但却可以暗中联合乌恒一起对付北梁啊。皇兄这样待我,我更不能拖累他。”
她最亲的人和最爱的人,都是这样珍视她。她不想拖累他们,只能辜负他们对她的期许。
这番话,她能告诉墨岚,却没有勇气当面告诉他们。
墨岚心中亦为她感到难过,“奴婢相信皇上和温公子会明白公主的苦衷,可温公子对您的真心,是十个燕国皇帝都比不上的啊……”
“谁说夫妻之间一定要有真心呢?”欧阳姌轻轻笑了笑,擦去面颊上的冷泪,却有更多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喃喃地说;“其实,纵然没有夏子熙,我和他之间依然有重重阻碍,温玉绾不会告诉他成浚的身世,他会因为放不下温氏一直留在朝中,或许我们这一生都不可能再重逢,我永远都等不到他。现在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在燕国,我和他更近了,还能时常见到他。”说到这里,她突然握住墨岚的手,含泪道;“他一定能体谅我的苦衷,我们还是有机会的,终有一天,我们都能摆脱身份的牵绊,他会放下一切和我一起离开。我应该在离他更近的地方等他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