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黄伯就回来了,手里托着两套大少爷穿过的衣服。段老爷随手翻了一下,一套玉白色,一套水绿色,颜色虽旧了些,却隐隐地透着些斯文贵气。段老爷凝神细想,眼里蒙上一层哀伤。
“老爷,您是想起夫人了吧。大少爷个子长得快,这还是夫人在世时帮大少爷挑的,知道您念旧,一直没舍得送人呢。”
“黄伯,要是夫人还在……”段老爷话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他回过神来,又道:“珍珠,你去里面换上这套衣服吧。”
冷珍珠接过那套玉白色的男儿衣服,并不多问,走进了里间。等她再次出现在段老爷面前,变成了一个潇洒中带些稚气的翩翩少年了。
“黄伯,珍珠,你们可能会问我,为什么要珍珠作这身打扮啊?”
不等二人作答,段老爷自顾自地说起来“唉,黄伯你老人家是知道的,这几年店里的生意是越来越难做,我原是想平儿和安儿将来继承祖业,发扬光大的。现在看来,要作两手准备啊。”
段老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管他们能不能明白自己所言。
“你看城北老苏家,之前生意还没有我们段家做得大,这几年,仗着在宫里做妃子的妹妹,横行乡里。短短几年时间,整个临清城的粮油店都改姓苏了。最近还有风声说,苏家打起了我们布店的主意。”
“老爷,咱们跟苏家可是从无过节啊,再说夫人还是苏老爷的表妹呢,他们不至于吧?”
“不至于?那苏添志是什么人,别人不清楚,你我还不知道?见利忘义,这些年要不是顾及夫人的面子,他怕早就对我们段家下手了。”段老爷越说越激动:“好在平儿和安儿都陆续长大,希望他们中有一人能考取功名,不说官至几品,至少让段家有个靠山。将来慢慢发展,也能根基稳固,不至处处受人擒制啊。”
“珍珠,你方才也看到了,那两个小子整天只知道风花雪月,哪里明白我的一片苦心。我要你女扮男装,一是方便你日后与他二人相处;二来,想你作个书童监督他二人,让他二人走正道方好啊。”段老爷语重心长地说。
听了这一番话,黄伯也忍不住紧锁眉头,主人的担心不无道理啊。
“老爷,既然这样,是不是要给珍珠另外起个名字才好?”
“嗯,你这一说倒提醒了我。珍珠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个姑娘家。珍珠,老爷给你重新起个名字,你看可好?”
“珍珠听老爷吩咐。”
“很好,你还是姓冷,名字嘛……”段老爷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一会儿低头沉吟,一会儿又仰首思索,半晌才道:“就叫凌云如何?大鹏展翅,壮志凌云啊!”段老爷摸了一下胡须,自己一番苦心,全包含在这名字中了。
“凌云,这名字好。珍珠,虽然你是姑娘家,现在扮作男儿身,又有机会跟着两位少爷读书识字,可一定要用心学习啊。”想不到黄伯竟是个思想如此开明的老头儿。
“黄伯,珍珠……哦,不,是凌云,你二人须记住,今夜之事,不可让第四个人知道。特别是那两个不肖子。”
“是,老爷。”黄伯和冷珍珠不约而同地说。
“今日太晚了。黄伯,你带凌云去客房将就一晚,明日再给她收拾一间厢房。要不,就让她住夫人最喜欢的听水榭。珍珠温柔乖巧,夫人一直希望有一个女儿,若夫人泉下有知,应该不会怪我的。”
“老爷,听水榭那边,一直都有小灵在打理,干净舒适,凌云今晚就可住进去了。”
“哦,想不到小灵这丫头这么懂事。那就这么定了。今天大家都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大家早点休息吧。”段老爷一脸疲惫,但想到冷珍珠的到来也许能让两个不肖子认真诗书,脸上还是露出了些许安慰之色来。
只是段老爷内心真正所想,他并未曾对黄伯与冷珍珠全盘托出。冷珍珠天生丽质,肌肤胜雪,吹弹可破。加上那一对含情星眸,更让人从心底生出柔情千丈。这样一个姑娘养在府中,不说将来外面会有多少纨绔子弟为之倾倒。就是府中两个不肖子,怕也是要争风吃醋,终日沉迷美色,不思进取了。
唉,就算当时夫人在身边,也会赞同自己这样做的。皇帝昏庸,听信小人谗言,老百姓生活苦不堪言。要不是这个小姑娘当时吓昏过去,怕这会儿早已被那山贼抢上山去践踏而死了。可怜全村子老老少少,一夜之间,全部命归黄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