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茵忙上前去,大声地问,“你有没有话要留给她?”
吴广庭在最后的雾气里翕动嘴唇,却到底还是摇了摇头。
谢茵是在三日后离开镇子的。
这一天,恰好是燕娘与王鼎的成亲之日。
久病的燕娘自搬进王家,居然奇迹般地恢复了,甚至没有误掉原定的婚期。这被乡里传为美谈。人人都在说,青梅竹马,破镜重圆。
谢茵醉醺醺地参加完婚宴后,一对新人送她离开。两个人的手紧紧拉在一起,言谈间十分亲昵。
谢茵却猝然地转过脸去,不忍再看。
燕娘终究喝下了那瓶忘情水。
不知她是主动还是被动喝下的。但从结果来看,她到底还是忘记了吴广庭。
谢茵一路满怀心事地往前走,前方突然有个人朗声大笑,“你好像很难过啊。”
她倏然抬头,居然是乐珩与清让在田垅处等她。
而此刻的王家,燕娘送了谢茵离开,一眼望见自家梁上落了只灰底白爪的布谷鸟,默默地注视着她。
她刹那间有些晕眩,“啊”了一声。仿佛过去也曾被谁用这样一种目光凝视过。
“你是——”
燕娘往前踏了一步。那个名字就在喉间,将要吐出。
忽然,身后的丈夫叫了一声“燕娘”,她不由答应着,回头去看。
等与他说完话,想起那只布谷鸟,它已经展开翅膀,不知飞往何处了。
谢茵一行三人结伴,往东走。
一路上,谢茵想着燕娘和吴广庭,还是很惆怅。
乐珩看不过眼,“啧”了一声,“干嘛呀,总拉着个脸。那吴广庭不都好好地去投胎了吗?燕娘也找到了照顾她的人,王鼎实现了多年的夙愿。这不是很好么,你还耷拉着头,想怎么样呢?”
“我没想怎么样。”谢茵轻声说,“只是心里有些后悔,觉得对不起吴广庭。现在想想,那块突如其然掉在王家的木块,根本不是什么神仙给的,而是他投放的吧?也不知他如此泄露天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却帮着他送了忘情水给他妻子。”
“没有什么对不住。”一直没说话的清让道,“谢茵,这世间,并不是每一出真情都能得到最好的结局。而现在这样,虽然有一点瑕疵,但已经是他们三人所能得到的俗世中最大的幸福。走吧,走吧,我们继续赶路。”
又走了半日,乐珩远远见山下有个凉亭,笑道,“快看,那里有歇脚的地方!”
三人一鼓作气走了过去。不想,到后发现已有人捷足先登。
貌似是一对夫妻。女的不到二十,生的十分美貌大气,却不知何故,坐在凉亭里哭泣。男的看起来比她大几岁,书生打扮,站在阶下,紧紧皱着眉。
谢茵心想,怕是两夫妻出门游玩,碰上琐事拌了嘴吧。这种事,外人少掺和为妙。拉了拉乐珩,想叫他离开。
没想到,书生眼角扫见清让和乐珩的装束,忽然急声问,“两位是道士吧?”
女子呼喊,“钧彦!”
那叫钧彦的男子毫不理睬,对着清让和乐珩道,“两位道长,她是妖!”
他一语既出,在场的几人都神情讶然,一片寂静。
谢茵看那美貌女子握着帕子,直把它哭的湿透,心里怜悯,率先打破了沉闷的氛围,“这位公子,你说她是妖,可有什么凭据?”
钧彦立刻接口,“刚刚我们去登山,她的手明明被树枝割伤,但下山再看,居然连一点痕迹都不再有。这样的愈合之力,岂是凡人所有?”
美貌女子忙解释,“不是,不是!那道划痕本就受的轻,何况如今天暖,红印子过一会儿就消也不稀奇......”
她还在絮絮地解释着,清让已经平静地下了定论,“你的确不是人。”
钧彦猛然看向乐珩,他也默认了。顿时,一股悚然袭上钧彦的心头,他不由地后退了几步。
女子见他如此反应,眼泪簌簌而落,“你听我说,钧彦——”
钧彦不给她往下说的机会,喝破道,“不许你再叫我的名字!尤其,是幻化成灵云的模样!”
女子闻得前半句时,含着眼泪听从了。但听到后半句,她陡然抬起脸,认真地说,“我就是灵云!”
钧彦怒道,“妖物,到了这时候你还要打着她的名号!也怪我,只看皮相,竟不知不觉与一个怪物相处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