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茵辩解,“那些人跟着,这也不许去,那也不许吃的,和在宫里有什么两样?”
“那是为你们好,你们俩是父皇母后的心肝,哪里知道有多少人打你们的主意呢?”郭皇后这样说着,缓下了给女儿揉洗头发的手,叹了口气。
窦茵明白她母亲在想什么。
她的父皇不是普通的皇帝,他是靠禅位得来的江山——这是官方的说辞。而私底下,大家心照不宣:新帝是前朝的权臣,这天下,是他篡位抢来的。
这样的夺位方式,注定了有不少人厌恶他,并会将这厌恶蔓延到他的儿女身上。所以他看待几个孩子的出行,比历朝历代哪一任皇帝都严厉。
只是年轻的窦茵虽明白父亲的苦心,但内心总觉得此举多余。
见女儿不以为意,郭皇后无奈道,“你啊,不遇到事,就老觉得母后在吓唬你。”
窦茵不想再重复这些常谈,又惦记着还在挨训的弟弟,便道,“我洗完了,母后。”从浴池里走了出来,擦干身上的水珠,换上一套干净衣服,牵着她母亲出去。
皇帝正坐在榻上,喋喋不休地训着儿子。窦茵见弟弟垂头丧气,心里好笑,走过去喊,“父皇!”
皇帝见她洗完出来,一张脸红扑扑的,不觉生了几分慈爱之心,温声问,“今天走了不少路吧?脚痛不痛?肚子饿吗?”
二郎见他对自己十分凶恶,对姐姐又是另一种和蔼模样,有些生气,“父皇!”
皇帝转过脸喝问,“怎么!”
二郎的气势一下子弱了,小声道,“父皇你怎么这样?就知道骂我,拿我煞性子,一句也不敢说石榴......”
窦茵心中好笑,想开口。突然,一阵强烈的颠簸惊散了眼前的一切。
她从梦中惊醒了。
睁开眼一看,是绿衣女和她的同伴到家了。
她们捂着鼻子下马车,“哎呀,好不容易到家了,真是难捱。”白了窦茵一眼,飞快地走了。
她们一走,马车顿时空了下来。窦茵掀开车帘往外望,太阳已经落山,天际一片漆黑。她心里咯噔了一下,问车夫,“师傅,什么时辰了?”
车夫漫不经心地回答,“戌时吧。”
马车居然行了三个时辰了?
窦茵有些懵,“可到城里的驿馆,我,我先前问你,你说,只要两个时辰就能到啊。”
车夫回过身,似笑非笑地说,“这不错。可抵达驿馆时,姑娘你睡着了,我又有什么办法?总不好叫醒你吧?没有这样的做事道理!只好先送她们咯。”不等窦茵答言,便对道士说,“喂,离你要去的客栈还有一盏茶的功夫,坐好咯。驾——”
窦茵听的心生寒意,这车夫故意先送走其他人再送她,恐怕未怀好意......
她开始后悔,责备自己刚才为什么要睡过去。但很快就想,睡也睡了,再如何自责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脱身。
窦茵轻手轻脚地凑到前面去看路况,盘算着找一个热闹的所在,强行下车,迅速跑走。
很可惜,车夫也想到了这一点,特特选了一条人迹罕至的狭窄山路。
窦茵看清楚后,脸一下子白了。但仍旧没有气馁,伸手到头上,拔了一只尾部尖利的金钗下来,攥在袖中。
角落里的青年道士已默默看了许久。到了这时候,终于,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开口,“劳驾,师傅,也送我去驿馆吧。”
他说的突然,车夫听了很诧异。随即明白过来,这道士看出了门道,在替那小姑娘解困。冷笑了一声,“吁”的停下了马车。
窦茵顿时紧紧地攥住袖子,看向道士。
对方没有看她,自顾自问车夫,“怎么不走了?”
车夫咧开嘴笑,却是恶狠狠的,“您先前说的行程,可是到城南的悦来客栈啊。现如今,我赶了这么远的路,好不容易到了,您又说要去驿馆。这是耍我呢?嗯?”
道士淡淡道,“你只说去,还是不去?”
车夫气性上涌,便想动手。忽然察觉后颈凉森森的,好像有人在对着他的脖子吹气。他浑身一抖,惊恐地扫视起四周。
什么都没有......
再看那道士,对他的失态置若罔闻,一幅平静的模样。车夫明白了,恐怕就是这道士在捣鬼。像这样敢于浪迹四方的僧道,多数有技艺傍身,轻易招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