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钧彦什么都没听进去。他看见谢茵,很失望的样子,“怎么、怎么是谢姑娘?我还以为清让道长住这间房。”说着,一边咳嗽,一边步履蹒跚地往旁边的房间去。
谢茵见他举动吃力,每走一步都不得不扶着墙壁,喘几口气,放心不下,快速回房拿了簪子,挽了头发,去追他。
齐钧彦已经敲开隔壁的房门。谢茵过去时,正好见到清让散着长发站在门口。他穿一袭广袖白衣,眉目中带了几分被吵醒的慵懒。这和她平日所见的冷漠道长大相径庭。此刻的他,带了几分世俗的柔软圆融。谢茵脸色不禁一红,讷讷地解释,“方才、方才齐公子敲错门,找到我那儿去了,所以我跟过来看看。”
清让点点头,没放在心上。蹙眉对齐钧彦道,“你刚刚回魂,修养为上。走吧,我送你回去。”
齐钧彦手撑在房门上,道,“等等,我,我有话要说。”
清让见他坚持,看着他的眼睛,叹了口气,“是有关那个女妖的吧?”
齐钧彦点点头,“是有关灵云的。”
谢茵见他在称呼上如此计较,心头感触。他终究不是全无心肝的男子,多年结缡,对薛灵云,他并非全然无情。
齐钧彦又抖心抖肺地咳了几声。他问,“有、有纸笔吗?”
清让点点头,指一指桌上。
齐钧彦艰难地走了过去,将笔蘸入砚台,挥毫泼洒。
他居然画起了画。
谢茵大吃一惊,“你——”
齐钧彦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襟,避免再次咳嗽,搅乱笔迹。他道,“我登上了奚山,看到了那面镜子。”不再开口说话,只用心画着镜中浮现的景象。
那是一座大山,连绵不绝,直冲云霄。而在山腰处,有大石侧立,状如猛兽奇鬼,森然欲搏人。一个穿着杏红衬衫子的女子隐于石后,她手中所持的,正是收妖匣!
齐钧彦仔细画完,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向前栽倒。
谢茵离的近,连忙去扶他。他喃喃着,说了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救她......”
谢茵听的唏嘘不已,“他明明如此关心灵云,却又害怕她,找道士将她收走。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清让道,“不是他奇怪,齐钧彦是再普通不过的世俗男子。日久年深的相处令他对薛灵云动心,可是他作为人类、作为饱读诗书的书生,这重身份又为他选择了不爱的立场。”他轻轻叹息,拿着那张纸往外走,“我去问问乐珩吧。他三百年来行走各地,也许知道齐钧彦画的是哪里。”
乐珩已独自呆在客栈两天,这两天里没人与他说话,他都闷坏了。此刻见清让过来,精神陡然一振,打量了那张图片刻,笑道,“是梦归山。”
清让重复了一遍,“梦归山?”
乐珩点点头,“便在南风郡内。因那座山的山腰处有块奇石,状似猛鬼,所以当地人多称此山为猛鬼山。后来郡守嫌这名字太硬,下令全郡上下改称梦归山。”
谢茵抿嘴笑道,“这样一来,意思大改,好听了许多呢。”
清让不在意名字是否好听,他开始与乐珩分派任务,“既得知薛灵云在何处,那我这就动身前去了。齐公子的元神刚刚归位,暂且不好挪动,乐珩,你和谢姑娘留下照看他吧。”
乐珩见他脸色发白,担忧道,“你都忙了两天两夜了,又是徐家安又是齐钧彦的。还去了趟浮城,不用说,肯定又受了高沛的冤枉气。不如这次你留下照看齐公子,我过去梦归山。正好我也想看看,从我手里偷走收妖匣的是哪一号人物!”
清让摇摇头,“无妨,还是我去吧。”见乐珩还要劝,他苦笑道,“高沛那里我去的迟了,料想又被他记了一账。年底冥宦聚会,说不得他要抖露出来。我倒是没有什么,师傅脸上怕要难堪。”
乐珩叹了口气,“那倒也是。不如你现在勤勉些,到时候嘴也说的响。”
☆、夕芳
谢茵见清让这便要走了,叫道,“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两位道长都不赞成。乐珩先说,“梦归山可不是浮城。浮城里都是正经冥宦、登陆在册的妖鬼。梦归山却险着呢,谁都不知道掳走薛灵云的是何方妖物。若是个千年不遇的大怪,那你岂不是要把小命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