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的猜测,傅行勋微微松了口气。
他松开五指,仍旧别开眼,不看她。
他的这般反应落在阮幼梨的眼中,就成了默认。
这个得知让她的心情大好,善睐明眸都弯成了一条缝。
“那……延平王呢?”傅行勋愣了片刻,终是转首看她,问。
阮幼梨为他的话一愣,而后无辜地眨了眨眼,讷讷道:“我……我把阿衍,一个人抛下了。”
呵,阿衍,还叫那么亲热。
傅行勋又是别开眼,唇线紧抿。
阮幼梨不解他的情绪骤变,蹙了蹙鼻子,心中一阵愁闷。
呵,男人。
真是难哄。
但傅行勋还是同阮幼梨一道回了武毅侯府。
坐在颠簸不定的车内,阮幼梨靠在车壁,深吸了一口气。
前些日子,因为那诡异的情绪,她躲了傅行勋好一阵子。
如今再见,好像……那感觉消散了不少。
阮幼梨伸手覆在心口处,心里一阵欢愉。
“阿兄,”她侧首看他,道,“这几日里,黎明坤的事情如何了?”
傅行勋顿了顿,答:“圣人下令,让大理寺与刑部,协同我彻查。”
“所以,圣人还是没有直接判了黎明坤的刑吗?”阮幼梨咬了下唇,眉头微蹙。
“嗯。”傅行勋轻轻颔首,应道。“但是黎明坤,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这一劫。”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侧眸看她,眼神深邃而又明亮,带了笃信的意气。
他勾了唇角,笑:“所以,相信我。”
阮幼梨眼眸弯弯地笑开,连连点头:“我信你。”
少年将军,一腔意气,铁骨铮铮,卓尔不群。
她又怎么不信?
得了她的话,傅行勋唇畔的笑意愈深。
有人这般信他,真好。
回到了府中,两人到底分道扬镳。
傅行勋有公事要办,阮幼梨亦要为虞三娘的事情烦忧。
这几日过去,她也逐渐体会到傅行勋话中的意味,心下放开了不少。
无论三娘有没有做那样的事,她都不能在真相水落石出前,寒了她的心。
踏入虞三娘的房门时,她正在做刺绣。
眼睫低垂,柔荑若抚琴般的轻捻慢挑,绣出精致的花样。
她太过专注,以至于阮幼梨靠近她的身侧,都没能察觉。
阮幼梨低眸看那白绢绽出的木樨,嘴唇翕张,眼中满是惊艳之意。
精致秀雅,栩栩如生,细碎的鹅黄与成片的绿意相映,仿佛都能嗅到那木樨的淡香。
阮幼梨忍不住发出了惊叹之声:“三娘,你的手可真巧!”
虞三娘为她的话一惊,错愕之余,竟是将那针顶刺入了指尖。
几乎是刹那间,她的指尖便冒出了盈盈的殷红血珠。
阮幼梨没料到没变成这样,抓过她的手便含在嘴里,为她吸去那血珠。
“没事罢?”她抬眼看她,问。
虞三娘又为她的这般动作失神片刻,顿了半晌,才静默摆首。
却没有搭理她,复又垂首下去,专注绣那花蕊。
阮幼梨知道她的心里仍有怨怼,故而只得轻叹,自怨地埋下了脑袋,陪她沉默。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身侧总算有了别的动静。
那绣成的绢子摆入了她的眼帘,成簇的木樨绽放,精美绝伦。
阮幼梨惊异地接过,指尖轻颤地抚过那凹凸的纹样,错愕地抬眸看她,问:“送……我的?”
虞三娘轻轻颔首,道:“当是……临别之礼了罢。”
闻言,阮幼梨双眸微睖,不免讷讷。
“三娘……”她看着她,却只脱口一声轻唤。
“这段日子,我也想明白了。”虞三娘低垂下眼眸,将放于膝上的物什逐件收拾整理,音色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存活于世,也确实不易,往后的岁月里,我也不会再如以往般轻生了,我会好好活着,哪怕命运多舛,也要将这人间的百般滋味尝遍。”
说到这里,她终是抬眼,向她看来,明亮漆黑的眸子里分外澄澈。
“你们……就放我走罢。”
阮幼梨愣愣地对上她的眼,却不知如何应答。
虞三娘察觉到她的出神,心底也有了几分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