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她翻来覆去想了许久,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根深蒂固于她心底。
她深究到了那根底,总算明了。
是前世就种在她心底的那颗种子,在真相被揭开后,彻底生根发芽。
成了难以忘却的喜欢。
但阮幼梨的心里明白,在傅行勋的眼里,她是李成衍的未来妻子,是无论如何,都碰不得的人。
因为傅行勋,总是家国大义为先。
阮幼梨捧着下颔,一阵唉声叹气。
该怎么办呢?
明明知道结果,她的心却仍在蠢蠢欲动,驱使着她上前,往那崖边走去。
阮幼梨总感觉自己被悬在了空中,着不了地,无助又惶然,又像是行在雾中,怅惘又压抑。
终于,她忍不住那繁复交杂的情绪,喟叹出声。
“绮云,你陪我出府一趟罢。”
她想阿娘了。
武毅侯府与阮府的距离不算近,但有马车的便利,很快就将她送到了阮家的门口。
因为有和阮夫人之前的交情,所以阮幼梨还是通畅地进了阮府。
她到的时候,阮夫人正在后院修剪灌木。
天光正盛,洋洋洒洒地铺散开来,分明是炫目的,可落在了阮夫人的身上,却成了温柔的朦胧光影 。
察觉她前来的动静,阮夫人也从眼前的事情中抽身出来,侧眸看她。
她抬起手臂,用袖子擦了下额上轻汗,唇畔扬起的笑意好似春风温暖和煦。
“傅小娘子。”阮夫人将手中的剪子递给旁侧婢女,缓步向她走近,唤。
见到阿娘的这一刻,阮幼梨的心里骤然一松,就像是崖下有人站着,展开双臂接她,雾中射来一缕明光,为她照亮方向。
散了大半的怅惘迷茫。
可她现在不是阮幼梨,不能将所有的怅惘迷茫交付予阿娘,将这所有放下。
阮幼梨怔了一怔,笑:“没等到夫人相邀,就擅自前来,还望夫人见谅。”可她的尾音上扬,狡黠得不带半分歉然。
阮夫人的性子温婉柔和,为她的这一番话,也只是噙笑摆首。
“该怪我才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设宴相邀。”
阮幼梨原本是想伸手挽住她的胳膊,可探出去的手缩了缩,到底改成了整理发髻。
“所以,我便不请自来了。”
“那傅小娘子选择这个时候来,可真是来对了。”阮夫人笑道。“前些日子,我晒了不少莲叶,以此煎茶,最是去暑了。”
说着,她便微微侧首,吩咐下人备全材质,准备去为她煎那茶。
刚刚煎好的茶滚烫,冒起腾腾热气。
阮幼梨低眸一瞅,到底凝眉避开。
“这天这么热,我可吃不下这茶。”她拿起纨扇掩面,只露了一双清眸。
但阮夫人却是一笑。
她执起茶盏,缓缓倾倒在盛满碎冰的瓷盆之中。
莲叶煮成的茶水并非寡淡之色,冒着腾腾热气,将那剔透碎冰融化,泛成甜腻的暖黄。
阮夫人又从罐子里边倒出几枚蜜饯,加到茶水中,最后,她又为阮幼梨斟满一杯,递到了她的身前。
“请。”
这一次,阮幼梨总算是想起来了。
这是阿娘独制的去暑茶。
这不仅仅是莲叶煎成的,里边,还加了薄荷。
莲叶的馥郁,薄荷的清爽,蜜饯的甘甜,混杂在一起,可口又解暑。
阮幼梨伸手接过,浅酌了一口。
果不其然,沁心的凉,回味的甘,解去了大半的燥热。
阮幼梨禁不住唇角微扬。
阮夫人见她喜欢,问:“可要带一些回去?”
阮幼梨没有回绝,颔首道:“好,那便多谢了。”
两个女子也喝不了多少,剩下的去暑茶,阮夫人盛到一个提壶中,令下人藏到了碎冰里。
“最近的天气这么大,留一些给三郎回府用罢。”
三郎,是阿娘对阿耶的称呼。
经阮夫人这么一提,阮幼梨眼睫微颤,又想起了阿耶。
“阮寺卿不在府中吗?”她佯作不经意地问。
阮夫人答:“他最近忙着大理寺的事情,迟迟归不得家。”
阮毅光在大理寺办事,自然不会过于清闲。
而昨夜的宫宴之上,有刺客混入其中,妄图行刺圣人。
这样的事,可算不得小事,恐怕阿耶正为昨夜的刺客,忙得焦头烂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