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阮幼梨满心疑窦无从解时,他的指尖却是轻轻一按,带起了她眼前的一阵眩晕。
阮幼梨猛然一怔。
她明明是在与他互诉衷肠,可是!他竟然点了她的睡穴!
她的话都还没说完呢!
阮幼梨努力地瞪大双眼,想要抵抗住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倦意。
但是她终究落败,不甘心地闭上了双眸,在他的眼前沉沉睡去。
朦胧月色笼罩中,她的睡颜沉静,没了白日里的那份跳脱,倒像是一只慵懒的猫,乖巧又静谧。
傅行勋出神地看着,唇角泛起一抹浅淡笑意。
混杂着苦涩的欣悦。
他信,信她的喜欢。
他也欣悦,欣悦他们的两情相悦。
却又怅惘,怅惘他们的有缘无分。
她的面颊细腻且柔软,傅行勋的指尖从她的眉眼处缓缓划到下颔,最后,眷恋地摩挲在她的唇畔。
他们之间,若没有那身份的禁锢,该有多好。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称心如意?
傅行勋的轻叹好似滴落湖中的微末水珠,漾起夜里的层层涟漪,渐归平静。
探出去的指尖几番收缩,终是被他收回,置于膝上,渐渐地紧握成拳。
他低垂了眼睫,到底起身,折身离去。
珠帘被他撩起,又被他倏然放下。
珠玉相击,奏起清越声响 ,晃进了阮幼梨的梦中。
梦里,也有人撩起厢房里的那面珠帘,缓步行入。
随她脚步声的渐近,还有珠玉泠泠之声的渐歇。
因为阮幼梨是端坐在菱镜前,背对着那人的,所以,她也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镶嵌在镜台上的那面铜镜分外光滑,将她的娇妍,映得清晰可见。
周遭都是殷红一片,她的颊边,也因此而染上了羞赧的红霞。
“我的阿沅,今日就要嫁人了呢。”妇人拿起梳篦,轻轻地为她梳理发尾,欣慰地感叹道。
她羞得不敢说话,只将脑袋垂得更低了。
妇人见状,轻笑道:“没想到,傅家那小郎君,还能有这般福气,娶到我的阿沅。”语毕,她轻叹一声,手上的动作也愈发怜惜。
从始至终,阮幼梨都没有说话,只噙着唇边浅笑,静待新郎官的前来。
她拿起纨扇,遮挡在面上,随身旁妇人的脚步,缓缓步出了闺阁秀楼。
青石道的尽头,是她的良人。
隔着那一层纨扇,阮幼梨看不清晰那人的面容,只知道,那是她的元郎,她的心上人,傅行勋。
画面一帧帧地晃过,转眼就到了洞房之内。
红沙漫卷,红烛摇曳,满目尽是喜庆。
阮幼梨端坐在榻上,始终举着纨扇,没敢移开,去打探周遭境况。
因为,她在等着那人来,亲自却扇。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逼近,一步一步,似踏在她的心上,使得她的心跳愈发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终于,颀长的身影覆下一道阴翳,投在她的身上,完完全全地将她给笼罩。
那人伸手,搭在她紧握扇柄的手上,就着这道力,轻轻移开。
就在两人即将四目相对时,屋外一阵凌乱响动,打断了这一切。
骤然间,天旋地转,她手中的纨扇如同脱根落叶般,坠.落在地。
两人终于相视,可阮幼梨心中的欣喜却在看清那人时,化作了满心错愕。
“延平王……”她怔怔地看着眼前人,双眸睖睁。
李成衍站在她的眼前,眼眸沉黑,少年人的清澈,全然皆无,只剩下了鹰隼的锐利迫人。
“我已经,不是那个延平王了。”连声音,也是低沉清冷,若刮过冬雪的凌厉寒风,令人胆寒。
他步步逼近,而她,则不可思议地步步倒退。
终于,她停下了脚步,被逼到死地,再无退处。
“可你,到底是傅清沅,到底,该从命。”
清冷的男声,如尖锐冰棱般划过她的心口,带起她的阵阵颤栗。
那种发自内心的惊恐,让阮幼梨再也受不住,猛然从榻上坐起,心悸地不断喘息。
天边,已经大亮了。
阮幼梨侧眸望向窗外,只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让她瘫软无力。
她欹靠在榻上,困倦地闭了闭眼。
为什么在梦里,她会那么怕李成衍?
竟是被他的逼近,骇得惊醒?
而这个梦,到底预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