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唤我虞三娘罢。”她微微别开眼,顿了片刻。“至于亲眷,我在这世间,已然没有依靠了。”
阮幼梨陷入了一阵静默。
思虑良久后,她道:“不如,你先跟我回去罢。人生百般不如意,总要过下去的,不然,就枉来这一遭了。”
虞三娘沉寂须臾,讷讷颔首:“那便多谢娘子了。”
为阮幼梨的这个决定,绮云略微有些错愕。
她看看身前的主子,又看了看面容憔悴的虞三娘,到底不敢当着面,将心中的忧虑直接道出。
于是,虞三娘便随同阮幼梨,到了武毅侯。
从朱雀道踽踽行过,虞三娘缓缓掀起了轿边的车帘,往外看去。
只见得广陌之上,萧卓带领着府中下属,四处搜寻着。
虞三娘将目光锁在中间的那人身上,目眦欲裂。
就是这个人,毁了她的所有。
见她看得出神,阮幼梨也生了几分好奇心,她凑上前,顺她的目光往萧卓的方向望去。
正此时,萧卓也向她们的方向看来。
因为有车壁的遮掩,萧卓只看到了探出脑袋的阮幼梨。
两个人相视不过片刻,便同时移开了视线,眼底皆带了不屑与嫌弃。
马车行得不快不慢,但很快就到了武毅侯府的门前。
步下马车看到头顶的门匾时,虞三娘有片刻的愣怔。
“武毅侯府……”
她侧眸看了看身侧的阮幼梨,垂眸沉思。
竟是,这般位高权重的人物么?
那……有缘来到此处,是不是,就能为自己复仇呢?
阮幼梨带回了一个陌生女子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傅行勋的耳中。
但是他没去寻她,她就自己找了上来。
进屋的时候,阮幼梨还有些微的犹豫。
她伸手扒在门沿,小心翼翼地探进来一个脑袋,察看他的情况。
傅行勋抿紧了唇线,瞬间绷直了脊背。
视线再集中不得,他只得放下了手中书卷,出声道:“进来罢。”
得到应允的阮幼梨忙是轻跃着行到他的身前,如坠.落般坐在桌案的另一边,与他相对而视。
但很显然,傅行勋并不想与她相视。
从始至终,他都低垂眼睫,不曾抬眼看她。
“阿兄,”阮幼梨将手肘撑在案上,向他凑了凑,发间的木樨花香又是缕缕缠绕在他的鼻端,挥散不去。“我带回来一个可怜的小娘子,你不介意罢?”
傅行勋被那若有若无的香味搅的心神不宁,又捡起了方才的那书卷,心烦气躁地不停翻阅。
他硬邦邦地回答道:“随你。”
“哦。”阮幼梨鼓了鼓腮,看着烦乱的他,到底出声唤了他一句。“阿兄。”
闻声,傅行勋眉尾微抬,依旧将目光锁在书卷上:“嗯?”
“你的书……”她说得分外小心翼翼,“拿反了。”
被阮幼梨戳破这个事实,傅行勋有些微的窘迫。
但他的面上依旧是平静如常,甚至还开了口,为自己的错误行为强行解释:“我这是……在寻夹在书页里的物什。”
“哦。”阮幼梨冷漠地回答。“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说着,她便起了身,欲往屋外行去。
可将将停在琳琅珠帘前,身后的一道声音却倏然绊住了她的脚步。
“你……和延平王如何了?”
他知道,这几日里,阮幼梨和李成衍走得极近。
他也是犹疑了许久,才没能控制得住自己,将话问出了口。
闻言,阮幼梨有些愣怔。
她柳眉微蹙,回首向他看来。
“什么如何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两人的目光也终是于半空相汇。
她的眼眸清澈空灵,如山间清泉,林中麋鹿。
一眼,便让傅行勋乱了神思。
他忙是别开了眼,不自在地垂眸,看向执于手中的书卷。
见他话说一半,又陷入了沉默,阮幼梨半知半解地,又折身回来,坐在他的身侧。
她捧着下颔看他,问:“阿兄,你当真希望我能嫁给延平王?”
傅行勋没有看她,只微微颔首,从喉间溢出一字沉闷的“嗯”。
因为,鼻端的暗香丝丝缕缕地缠绕了上来,扰乱了他的呼吸,亦让他难以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