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墨的意识里仍是一片混沌,听闻此言,飘忽的思绪慢慢沉静下来,脑子里蹦出了个离奇的想法,莫非,当真是阎王爷来了?
那人说道:“我不是。”
江墨一瞬怔愣,此人能听见自己的心里话不成?看来确实非比寻常了。想来他说能留住自己一命的言辞,或许并非口出狂语……
正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她感觉自己心口上压着个东西,那东西冰冰凉凉,缓和了她火烧一般的灼热感,江墨拾回了些力气,睁开眼睛看过去,床边坐着的竟是个人。
那人目光沉静,只专注着——
江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看见了他的一只掌心,就这么压在了她的胸口上……
翌日一早,薄薄的日光从窗口斜斜地打进屋来,屋子里大亮,江墨醒过来之后,感觉浑身清爽通透得很,再想到昨天夜里梦到的那位奇人。
倘若真是梦,如何自己竟又活过来了?
今日她得去一趟太保府替那月公子复诊,江墨草草用过早饭,可巧那太保府派来的马车就到了,她背着个木箱就出门。
路途有些远,江墨并不住在城内,她每次往城里赶都得花去个把时辰。又偏巧昨夜下了雪,这会子虽停了,她人坐在马车里,寒气也是一阵一阵往她身上钻。
马车刚到太保府门前停下,刚巧一位老嬷嬷从府里面走出大门来张望,江墨下来一眼认出这是月公子的奶娘,赶忙地迎了上去。
老嬷嬷一见她来了,笑着说:“我们少爷正`念叨姑娘呢,催了我几次出来瞧瞧,可巧就来了。”
“您久等了。”江墨说着,随老嬷嬷进了府,穿过中庭,往月少爷的院子去了。
那月少爷正翘着个二郎腿躺在床榻上,嘴角叼着不知道打哪来的草根子,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赶紧吐了那草根子规规矩矩地躺平了。
江墨由老嬷嬷领着进了外屋,又有一个大丫鬟从旁侧打开了里间的门走出来。
那大丫鬟说:“姑娘可来了,外头冷,快进屋来。”
江墨稍微欠身,跟着进里屋,一进来果然暖和不少。
里屋也很是宽敞,江墨把木箱子搁在案几上,再过去瞧床榻上的人,见他面色红润,已经是恢复了八`九成的样子,又见他眼皮子颤动,道:“月公子可是醒了?”
月生海听闻此言,也装不下去了,登时睁开眼睛,惊道:“咦?沈姑娘是何时来的?”
“才刚来的。”江墨也不去拆穿他,回身至案几旁打开木箱子,拿了脉枕出来,又回到床榻边,将脉枕搁在一旁,让他把手腕放上去,替他诊脉。
她在脉诊之时,神色异常正经,月生海也不好去打搅了她,只得安安静静等着,不多时,她放开了手,说:“这伤寒已见大好,我再开一剂调养身子的药方,早晚各一次,外用的药该敷还是得敷着,其他倒无甚大碍。”
“这就好了?”月生海从床榻上坐起来,“这么说,你日后岂不是不用再来了?那如何得了?”
“月公子说笑了,我是大夫,不来了岂不正好?”江墨走之案几坐下,案几上早有人备下的楮墨笔砚,她悬腕提笔,道:“我若时常到府上走动,那才不得了。”
月生海一时情急,光赤着双脚就下了床榻。
刚巧那大丫鬟端着茶盘进来,一见他仅就着件单衣就下床来,脚下也光着,就说:“沈姑娘你快劝劝我们少爷,这好容易病才好了,这会子又不知个好歹,仔细那寒气从脚底板钻进去。”
“多嘴。”月生海说:“哪里就病死我了?把你手上那东西放下,到外头待着。”
“又胡说了,什么死啊活的?这话让大夫人听见了,又该赐少爷掌嘴。”大丫鬟说着噗嗤一声笑了,将茶盘放下,转身又出去了。
月生海嘀咕道:“愈发没了规矩。”
江墨微微蹙眉,这药方可不好写,月公子这身子矜贵,药下猛了反而伤身,药下轻了又怕起效不到位,再一个延误了病情。
先前她给一方百姓看诊,如何用药心里知根知底,用错不了药,只是到了这月公子身上,需要考虑太多,这样钟鸣鼎食之家,一个轻微的疏忽也够她担罪的了。
前阵子他外感伤寒,她也只开了紫苏,桔梗,白芍等药,连枳实都不敢写上去。这会子也是茯苓,当归等较为温和的调理用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