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生海一见到她便欢喜地迎了上来,“你终于回来了,叫我好等!”
江墨见他身后还跟着四名小厮,官宦人家的公子出一趟门合该有如此阵仗,果真是乌衣子弟,翩翩裘马,她问:“月公子此番前来,可是有要事?”
月生海正欲开口,发现她身上还是一身轻薄的青色衣裙,不觉拧眉,“便是你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该如此糟蹋自己,天寒地冻的天气,没见过这样的。”
对待江墨时,他难得细心,也难得正经,说着脱下身上的裘衣要替她披上。
江墨避开了,说:“多谢月公子好意,月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月生海一双手僵在半空,好不尴尬。
他月生海何曾受过如此冷落?想他生于钟鼎之家,亦生得一副堂堂相貌,凛凛身躯,也算读过几本圣贤书,他默认为自己或才或貌比之“城北徐公”毫不逊色。
每每出行,若不是他只好骑马,想必也是各方女子以果掷之满车,聊表爱意,若不是他身强力壮,后世也必将流传一则“看杀月郎”等凄美之谈……
他猛往身后看过去——后面四个小厮忙别开了脸,其中两个占了一左一右,另外两个一不小心互相对上了眼,面面相觑双双一愣,急忙一人朝上一人朝下,别开了脸。
江墨观望了半天,实在参不透个中玄机,道:“月公子?”
月生海回过头来,笑笑道:“咱们屋里说,外头怪冷的。”
江墨只得开门,请他进院子来,再把人往屋里请,边说道:“寒舍简陋,月公子莫要见怪,委屈几位稍坐,我去沏壶茶来。”
月生海看她穿的单薄,又不肯添衣,实在不忍心再让她外出干活,“你等等,烧水沏茶这等粗活让他们几个去忙,你且坐下来歇一歇。”
“岂有让客人忙的道理?”江墨说着要往外走。
“他们几个本就是跟过来伺候我的,他们自行分内之事,你别忙。”月生海回头朝几个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们立刻领会,忙忙地退出了堂屋,转去厨房烧水。
月生海笑笑说:“你坐,我此次前来的确有事”
江墨思忖片刻,依言坐下来,问:“很要紧的事么?”
“要紧,也不要紧,”月生海从腰带里取出五两银子放在案上,推过去给她,“这是你上次看诊的钱,我病已大好,你功劳不小。”
江墨略略扫了一眼,只说:“多了。月公子正直体壮,偶感伤寒也并无大碍,凭任何一位大夫都做得的事,江墨不敢居功。”
月生海摇头,“不多,这就是鄙府该有的礼,你且收着,这是第一件。”
江墨稍作沉吟,只好收了银子,问:“第二件是什么?”
月生海说:“我想聘一位大夫长居我太保府内,一则我若再有个伤寒病痛,也便于及时就诊,二则家父年迈,却为朝堂之事日夜操劳,费神费思,近日来身体大不如前,倘若府中有位大夫时常为家父调理身子,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江墨听闻此言,心中已了然大概,只不言不语地等着他表明来意。
月生海不是特别有把握,拿不准她的意思,他想了想,只好把话挑明,“我觉得你就挺不错,你感觉如何?”
“承蒙月公子盛情,只是城内的大夫,医术高于江墨者不胜其数,请恕江墨不能胜任。”她说着站起来,盈盈施一礼,以表歉意。
“你……”月少爷生来头一次被连着拒绝两次,如此直接让他顿觉脸面尽失,一时怒火攻心,拍案而起,指着沈江墨正待一抒他那少爷脾气,倏然之间又顿住。
那书上说了。
君子气量涵益一世。
君子量不极,胸吞百川流。
君子浩然之气,不胜其大。
……
月生海头一次觉得书上所说实在可恨!
他狠狠一甩袖,一口气憋在胸口不吐不快,他问:“你觉得有什么不妥么?”
江墨似乎并不惧怕他,她连一只妖都不怕,说:“江墨是个粗俗之人,过惯了粗野生活,这侯门公府,江墨住上半日也怕是寝食难安。”
“这话是怎么说的!”月生海急急道:“你只说出实话来,不必同我这般客气。”
既然如此,江墨只得实话实说:“这屋子我和我娘亲住了十几载,我不愿意离开,”又下了逐客令:“时候不早了,月公子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