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回去吧。”汪直见陆无为半晌没有离去,便催促道。
“那厂公保重!”陆无为见汪直并没有回身的意思,只好离去。
“等等……”听见陆无为的脚步声即将跨过门槛,汪直还是回过头来了。
“厂公有何吩咐?”陆无为欣喜地问道。
汪直定定地看了陆无为一会儿,苍凉一笑,说道,“……没事,走吧!”
陆无为只好黯然地离去了,他知道汪直此刻心里不好受,他也不好受,可是没有办法,汪直决定了的事情任谁也更改不了。汪直对于他来说,是有着知遇之恩的,没有汪直,他此刻或许还是街头的小混混,在家里还得和娘受着大夫人的白眼,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所以,他感激汪直,可同时,他也是信任和尊敬汪直的,他知道汪直是忠诚于陛下的,这也是他愿意追随汪直的原因!
看着汪直的部队浩浩荡荡,声势壮大,却有些决然地离开,站在山坡上的陆无为,心里着实不好受,因为历次的出征,他都是追随着汪直同去的,从来没有这么分开过。他想,汪直的心里应该也是不好受的。
这种分开的滋味真不好受,所以,他决定,下次无论汪直怎样安排,他都得抗命地追随他去,但这次不行,他还得继续追查铁梅的事情呢。
果不其然,此次顺利征讨完鞑靼后,汪直奏请班师回京的奏折就被驳回了。
成化帝告诉他边务繁忙,让他和王越继续留在那里镇守,却悉数撤回了汪直带去的所有京师精锐军队。
汪直就如同他预感的那样,被永久地留在了他征讨过鞑靼的地方。
失势就像山崩一样迅猛,哗哗然而不可阻挡,况且,墙倒向来众人推,山崩了,自然有大雨推波着。
原本反对汪直的人都开始挺起腰板,清理着后账,为汪直戴上了一顶顶子虚乌有的帽子!
原本依靠汪直的人该撤退的撤退,该倒戈的倒戈,像陆无为一样继续拥护汪直的死党,则悉数遭到了辞退和打击报复。
就这样,成化十八年,原本不可一世的西厂,顷刻间就土崩瓦解不复再来了。
陆无为再次变成了游手好闲、花天酒地如同扶不起来的烂泥一样,每日醉生梦死,毫无斗志!也再次过上了被大夫人踩在脚下,被汪直的对头们狠狠打压的暗无天日的日子了。
虽然没有被解职,没有脱去锦衣卫这层皮,但从千户降到了总旗,从大红色张扬的飞鱼服,降为普通罩甲服,前拥后簇的局面,也改为了孤掌难鸣了!
不过,陆无为对这些,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汪直回不来了,而他又被监视着,不能去找他。汪直,于他来说,不是手足,胜似手足!同甘过苦,共患过难!彼此,都视对方为知己,推心置腹的话,掏心掏肺的话,醍醐灌顶的话,忠言逆耳的话,苦不堪言的话,真心体己的话,羞于出口的话,都只会和对方讲。
陆无为很懊恼,懊恼他当时并没有很认同汪直的话,懊恼自己目光短浅,没有预测到西厂的猛然倒闭,懊恼自己的无能为力,所以,此刻,唯有烈酒才能解忧、才能忘惑!
兄弟远走他乡不能归,新娘身体矫健却横死在家门前,所以,此刻惆怅无比的陆无为,又成了桃花坊的常客,终日烂醉如泥,神志不清。
☆、第051章 冒死进谏
成化十八年,这一年,灾情比上一年更加严重,田地荒芜,墙舍破损,灾民流离失所,大饥大饿,甚至,多地发生人吃人的惨景。
然而,州府所派去的赈灾的粥粮,根本无法遏制住激动的灾民,多地发生暴动。
其实,国库所拨下去的银两,真正进入灾民手中的是所剩无几的,所以,许多看不下去的官员便对此忍无可忍,终日里向皇上呈奏折,递谏言的。
明朝的官员很有特点,尤其是言官,说不出来他们到底是不是清官,但却都是自诩为忠臣!他们在诸多重大问题上都做出过震撼人心的举动,尤以对皇帝的规谏最为突出!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提意见,上至国家大事,下至后宫琐事,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根本不用害怕得罪皇帝!反而觉得,越是得罪了皇帝,那便越显得自己是忠臣良臣!
因为在明朝,言官就是有这样的特权,骂皇帝,怎么骂都行,指桑骂槐,破口大骂,吹胡子瞪眼睛地骂,暴跳如雷地骂,都行,只要不带脏字,那就无罪!顶多,被气坏了的皇上在其屁股上,赏几棍子而已!而被廷杖了屁股的言官,面子上却又多了几分忠臣的颜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