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两银子不算少,放在袖子里,沉甸甸的。
程夫人此刻脸上的笑意,更让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之感:“姑娘今日让我开了眼界,原来民间农庄里,也有这样不凡的人物。我家老爷眼光不俗,连当今圣上都曾开过金口,赞誉过的。如今看来,确实不假。“
珍娘谢礼不迭,口中婉转回道:“夫人赞之过盛,小女子实在愧不敢当。我也不敢跟人家比高比低的,只求能将这个小小茶楼张罗好的,别的事就再不敢想了。”
她知道程夫人不比芙蓉那个蠢货,相信对方是个聪明人,应该能听得出,自己的弦外之音。
程夫人面色依旧如常,丝毫没有别的流露,微笑冲珍娘摆手道:“下去吧。”
珍娘悄然退下。
正在院里不耐烦地拿水缸里水瓢出气的芙蓉,看见她出来,二话不说舀起一瓢水就要向她身上浇去,冷不丁地,被人从后头捏住了手,瞬间瓢倒水落,倾了自己一身。
“要死了要死了!”四月天气尚未热透,芙蓉又是个爱俏的,身上春衫单薄,被凉水一浇,顿时觉得心肝都缩成一团了。
珍娘冲着芙蓉身后的孙护卫一笑:“孙大哥辛苦!”
孙护卫放下芙蓉的手:“没得说,没得说。”嘴里嘿嘿地笑。
芙蓉暴跳如雷:“你敢碰我?看我不回了夫人揭了你的皮!”
孙护卫正要说有罪我来领,夫人在屋里说话了:“芙蓉!你又在外头吵什么?还不快给我进来!”
芙蓉怒火冲天地进去了,屋里半天没听见声音。
珍娘转身进了厨房。
半个时辰之后,程夫人离开了尖馆,临走留下话:待茶楼开起来,再来光顾。
珍娘跪送夫人离开,长吁出一口气来。
孙护卫也跟着夫人一并走了,尖馆里便只剩下珍娘和钧哥两人,福平婶早在程夫人用饭时,便回家做活去了。
“姐!”钧哥此时一身轻松,在尖馆里东窜西跳的:“大事办完了,没出岔子!太好了太好了!”说着连在地上翻了几个筋斗。
珍娘捏着他的耳朵,将他拎到天井里:“桌上还有才买的瓷器呢你就在那里乱蹦!你可收紧着皮儿!明儿咱茶楼就开张了,活计还多着呢!别以为到这儿就完事了!”
钧哥搓着红通通的耳朵,嘴里委屈地道:“好容易送走了那几尊瘟神,还不兴人家喘口气么?姐你也看到了,那几丫鬟说是伺候人的,我看比母老虎还厉害!也不知那夫人怎么受得了她们!”
珍娘忙着扫着地上的灰,口中淡淡地道:“有什么受不了的,人是她调教出来的,你别看夫人不吭不响的好像是个好性儿,人说有其主必有其仆,看丫鬟这样,便可见夫人真实为人!”
钧哥吐了下舌头:“想必是笑面虎了?脸上笑嘻嘻的,手里却捏着把尖刀要戳人心窝子的?我也曾在戏台上见过。。。”
珍娘推他出去:“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你没事干了是不是?没事干替我打水去!”
钧哥嘟着嘴出来,才走到院里,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厨房里好像有个人!
“姐!”钧哥放声大喊,第一时间报告珍娘,自己则操起墙角一根粗木门栓,冲进厨房里去。
珍娘听这声音不对,也忙匆匆赶了出来。
姐弟俩一前一后,才走到厨房门口,珍娘眼尖,立刻就看出那人是谁了。
高高瘦瘦的身形,猿臂,蜂腰,长脸型,肤色白皙,身着湖绸便服,暗青,藏紫色团花。腰下系一条靛蓝丝绵绦带,青色布靴踩在脚下,连鞋底都是干干净净的。
“秋师傅!”
“闯门贼!”
姐弟俩同时喊出声来,都是三个字,却彼此极不一致。
听了珍娘的话,钧哥这才意识到,那人竟是隆平居主管后厨的那位名人,他手里的门栓便有些犹豫,是要打下去呢,还是不打?
珍娘将他推到自己身后,就怕那根惹事的门栓,秋子固也听见了外头的响动,便一声不吭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你这人怎么回事?”因太阳刺眼,珍娘只好眯缝起眼睛来看着对方,微微侧着螓首,半垂眼眸,如扇长睫在眼下投了一排密密的阴影:“怎么到人家来总是这样没声没气的?说你是贼,没见你拿什么东西,说你不是贼,又实在不像!”
双眼愈发变得小月亮似的,虽不是她的本意,却显得媚眼如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