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娘正忙得热火朝天。
面都已和好擀成皮儿,馅子也调好了,左手用筷子从盆里捞出一小团来塞进皮儿里,双手轻轻将皮面合上,从左到右捏过一轮,看者眼皮还没眨呢,一个小小巧巧的蒸饺便被丢到撒过干面的案板上去了。
“大清早的做什么呢?”福平婶从锅里余下的温水里舀出一勺来,将手脸洗过,也忙忙上来包起来:“珍丫头你啥时候起来的?手脚真快,这才多会儿,就包出这么一堆来了?”
案板上,整整齐齐排着蒸饺队伍,大约已有几十个士兵了。
珍娘头不抬手不停,嘴里笑道:“也没多早,这东西容易。我看厨房里现成还有些剩菜,扔了浪费,还有后头的菜地,嫩得出水的小青苗儿,不如吃进肚里倒好。所以想着,”指着馅料盆:“都和在一处,面也省得扛进城里了。”
福平婶大赞她这个主意好:“不止爱惜了菜粮,意头也好,俗语里说吃了饺子打胜仗,自然是再合适今儿这样的日子不过了!”
边说边检看盆里,见有胡萝卜,香菜、菜秧,豆苗,外加鸡蛋、虾米,福平婶由不得竖起大拇指:“简直可比过年时吃的什锦菜了!”
珍娘冲她挤了挤眼睛:“吃完了进城,可不就跟过年一样了么?”
这时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伸进门来:“娘!珍姐姐!你们做什么呢这么香!”
福平婶嗔着将妞儿拎了进来:“馋嘴的猫儿鼻子尖!平时叫你起床比登天还难!怎么今儿说醒就醒说起就起了?”
珍娘手上用面,便用胳膊肘推着福平婶:“婶子先替妞儿洗脸梳头吧!我这儿也快了,再包几十只也就差不多了!”
福平婶早快手打出一盆热水来:“倒麻烦你给我们送热水去,谁知人都跑这儿来了!也怪不得她,你向馅子里下了多少香油?怕招得十里八里地的猫儿狗儿都要挤进来了!”
一时福平和钧哥也起来,倒老老实实在自己屋里收拾干净了才出来,不过都是闻见厨房里的味儿,便开始双眼发光了。
“都是属饿狼的!”福平婶指着正在灶上吐热气的蒸笼道:“看见没有?还没好呢!有这望呆的劲儿,不如上来帮把子手!”
灶上已有五只蒸笼在蒸着,珍娘和福平婶却还在不住手的包着,妞儿在旁向两人递皮子沾水,也算帮忙。
钧哥不会包,福平也不会,因此只好听从珍娘吩咐,将厨房里外再检查一遍,有用得上的罐子坛子,都收拢到一处。
“墙角下的几只泡菜坛子,可别忘了带!里头的老卤水可是宝贝!”珍娘着重吩咐。
钧哥嘴巴一咧,直飞到了耳边:“姐!这还用你说?早就收进厢房那头的箱笼里了,我知道,你看重那几只坛子,更胜过衣服头面!”
福平婶就笑:“你姐姐真是个少见的!从没听说过有女孩儿家看重泡菜坛子,胜过自已衣服的!我算开了眼,你姐算得头一号了!”
珍娘甩甩手,一只面皮不偏不倚正击中钧哥面门:“叫你瞎编排我!还不快去打些姜汁儿来!”
终于面皮儿消耗光了,福平婶伸头向盆里看了一眼,果然馅料也正好尽光,由不得再次冲珍娘竖起大拇指:“丫头我真是服了你!怎么算得这样精准?一般我也包饺子,不是剩下面就是余了馅,哪有这样两边光的?”
福平在外洗手,听见这话就笑:“所以她做掌柜,你就做不得掌柜!这就是窍门!”
众人笑过一场,整齐在天井里坐了一桌,热热闹闹地将蒸饺吃了,蘸上刚刚汲入姜汁陈醋,近百个饺子一扫而空。
饭后,福平婶和妞儿去前门叫车,福平和钧哥扛东西,珍娘最后将里外检查一遍,尤其里厨房里灶头上,连一丝火星活灰都不留,方才放心地锁了门出来。
福平婶已经拦下一辆过路进城的车,珍娘吸取上次的教训,特意问了那驾车人是去哪儿,知道是附近农家,进城接香客上山进香的,方才放心上去。
车上倒是收拾得干净清爽,靛蓝色带小花的布帘,三面小条凳安着,手摸上去,一点儿油灰也没有。
车夫反是对珍娘她们几个好奇的很,问东问西的,福平和钧哥都是口拙之人,便装没听见,妞儿缩在福平婶怀里也不出声,珍娘便充当了发言人。
“进城有点事,别的也没什么。”珍娘不想明言,不然人都有好奇心,听见个苗头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到时反惹得一身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