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确实没错,文掌柜的阅人无数,果然看人极准。
不过怎么觉得,文掌柜说这话时,自己反心事重重的样子呢?
珍娘看出虎儿在想着什么,却误会成还在念及旧日苦处,忙反手按住牙梳道:“行了行了,随便梳个发髻就行了。”
虎儿回过神来,陪个不是道:“我走神了,姑娘对不住。其实我很会梳头的,要不然梳个仙女髻怎么样?”
珍娘哭笑不得,又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只得凭她去了。
一时梳好,却真的很好看,高高的单鬟立于脑后,中间插着一只镶碎祖母绿银钏,左边添一对同色翠石蝴蝶钗,神彩惊鸿,珮环回雪,虽是不多几件,而珠光宝气晔晔照人,愈发衬得一张俏脸,如冰雪抟成,琼瑶琢就。
虎儿四处翻找脂粉盒,珍娘笑称不必:“我一向不用那东西,说不上什么时候就要上灶,用了反而难受。”
虎儿哦了一声,这才指着妆台上那一盒头巾笑道:“我说姑娘怎么这样爱惜,原为上灶,火烧火燎的,是该将发髻包起的。”
珍娘看着头巾盒,脑子里顿时浮出秋子固温润如玉的脸庞来。
也不知他的手,现在好些了没有?
隆平居里,秋子固才从医馆针灸了回来,进屋却被吓了一跳:一个黑影垂头丧气地坐在桌旁。
打劫打到这里来了?青天白日的,谁这么大胆子?
秋子固走近了才看出来,原来是闵大。
“你跑我这儿来做什么?”秋子固不看他,自管自走进里间去了。
“秋师傅,我有句话实在憋得难受,今儿不说不行了!”
秋子固坐在炕上自管自地活动手指,不理他。
闵大等半天没等到一个字回应,遂也在外间自说自话起来:“我总觉得这事蹊跷,秋师傅,您这不是中了魔障,我怎么觉得您是自个骗自个呢?!”
秋子固一怔。
这话什么意思?
不待他反问,闵大的话又来了:“您想啊,当年在京里,多少好姑娘您且不入眼,徐公公张罗着给您也说了几个,人家甚至不要做大,只求在您身边伺候着就好,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可好歹也是正经小户,清白出身,长得那就更不必说了,好上加好的,也不是没有。。。”
秋子固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你也说了是当年,再说,人家清白出身,谁又不是清白出身了?齐姑娘?我看天下就再没比她更清清白白的了!”
闵大摆手:“不是这话!她不过是个农女,怎好跟那些人家比?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您看不入眼。。。”
正文 第226章另有隐情?!
“师傅您一向是对这些男女情爱的事不上心的,怎么一见着这位齐姑娘,就中了邪似的?据我看来,您倒有一大半是自己糊弄自己!”
闵大简直恨铁不成钢似的。
秋子固却不动声色:“我怎么糊弄自己了?我虽比你年轻,却也不是个孩子了,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还不知道?”
风轻云淡的声音,丝毫不把闵大的话放在心上。
“您就是太知道要什么了,才弄得自己糊涂!”不想闵大的反驳更快更准:“不就是高僧的话?对,遇见齐姑娘之后您的周遭身体是发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这点我承认!她是魔障也很有可能!这我也承认!可是,!”闵大加重了语气:“她就一定是您要娶的那个人?您是不是把两种感情弄混淆了?!”
秋子固忽然语塞,顿时就沉了眼眸,玉石般的面容瞬间冷凝,整个人好像一尊玉雕,忽然失去了活力。
闵大见里间没了声音,知道自己的话被听进去了,便愈发说得顺流了:“高僧的话是说,您得过了魔障这一关,可怎么过?非得娶她么?您看呵,现在您跟东家弄得老不愉快,是不是因她而起?这事是不是也算魔怔了?您一头扎进去不知进退,东家对您也算不薄,更别提老掌柜的。。。”闵大咽了下口水,没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所以说啊,我总觉得,您得再好好想想,到底是真喜欢上了,还是为了过关?若为了过关,我劝您抬抬手,将齐姑娘让给文掌柜的得了!这才是真正过关,过了女色那一关!”
文亦童站在屋外阴影里,上年,秋子固在院子墙根下,压了一条无花果枝,眼看着抽发开了,翻过年,春上头成树,现在盛夏,便结满了果实,坠坠地挂在他头顶,让他没由来得,觉得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