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听见,哈哈大笑。
至此,柳湘莲算是勉强过了贾母这一关。只是贾赦还不放心,命人去盘查柳湘莲这些年游历江湖的所作所为。
起初下人回报的都是柳湘莲寻找堂弟途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举,贾赦听罢颇为满意,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直到金哥悄悄报与贾赦知晓,柳湘莲竟是票友,曾经在大戏班子里串过戏。
贾赦听罢,撂下茶杯直冲梨香院揪起正与凤姐一同磨墨读书的贾琏,命他去寻柳湘莲过府听训。
贾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知柳湘莲求娶迎春之事,以为父亲要见未来女婿,也没多想,奉命离去。
等到柳湘莲上门,贾赦又反悔,揪着人去了天香楼。二人在雅间坐下,贾赦还没开口质问,柳湘莲先拿出一个蓝地粉彩开光山水诗意双喜樽双手捧给贾赦。
贾赦当即眼都看直了。他平素也没什么喜好,不过喜欢收集把玩些古董字画,自诩文玩行家。贾赦细看这个双喜樽,只觉色彩艳而不俗,瓷质滑而不腻,所绘山水、所题诗句皆是名家大作,自有风骨。不大一个瓷樽看去竟颇有些年头,必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只不过出处来历他一时倒看不出。
柳湘莲见贾赦两眼放光模样,便知他极喜此物。可见,这马屁拍对了。柳湘莲不等贾赦提问,先答道:“此物乃小侄在外游历时偶然所得,归家后压了箱底。今日蒙伯父召唤,忽然福至心灵,将其取出。可见伯父与这开过光的双喜樽有缘。伯父若不嫌弃就请收下它,以免被小侄这不识风雅之人将其束之高阁,使明珠蒙尘。”柳湘莲这番话说得极为漂亮,不卑不亢有理有据,任凭贾赦刻意挑刺也说不出半点不好。
“嗯。”贾赦故作高深地摸了摸胡须,心底早乐开了花,小子还挺懂事。不过他可没忘此行初衷,皱起眉头,开门见山问道:“我怎么听说,你曾串过戏?”
戏子低贱,古来如此。
柳湘莲确实没想到贾赦找他来是说这件事,当下一五一十将他易装易服改扮戏子之事和盘托出。
当年他尚年幼,虽得圆清大师传授与指点,到底独行江湖多有不便,且泽莞被拐,极大可能被卖去豪门世族。内院深深,他一个外男,哪能从容进出?
起源还得追溯到柳湘莲十岁那年春天,他循着一点蛛丝马迹找到江南一户富商府外。奈何院墙铁青大门禁闭,柳湘莲在外踟蹰良久,不得其门而入。忽然一阵乐声传来,戏子咿呀唱作,柳湘莲得此提醒,从此借串戏之名堂而皇之出入深宅。
说来,并非什么光彩之事。只是柳湘莲直言不讳,态度坦诚,光明磊落,一时间,贾赦倒说不出批驳他的话语来。
“听闻你也中了武举,可有去兵部报名?”贾赦转而问道。
“尚且不曾。”柳湘莲答道。
“为何不去?”贾赦问道。
“愚侄不自量力,明年春闱欲仿琏兄下场一试。”柳湘莲淡定回道。
“哦?可有把握?”贾赦斜瞟柳湘莲,目光沉沉问道。
“必全力以赴。”柳湘莲郑重答道。
“既如此,这剩下的几个月你就安心读书备考,旁的事莫要操心。”贾赦故意话只说一半,不清不楚的,欲要看看柳湘莲作何反应。
哪知冷二郎稳如泰山,目光沉凝,嘴角噙笑,恭然领训,比贾赦还老神在在。
贾赦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得了,女大不中留,柳家小子若非得了自家姑娘准信,断不会这般沉得住气。贾赦如今亦非昔日走马斗鸡的纨绔少年,柳湘莲品貌又着实不凡,贾赦心里自然同意了七八分。若柳湘莲真能金榜题名,他贾赦也不吝啬再办一个大小登科。
说来絮烦,这般多事转来绕去也不过小半月工夫,而王夫人因着贾琏高中,贾珠身为长兄不仅屡试不第,而且李纨入府多年仍无所出,大动肝火,身子本就不大好。贾琏大婚,王夫人有心借此重夺管家大权,又强撑着四处张罗,消耗过度累得狠了,王熙凤三天回门之期未至,她先就病倒。
贾母借机发话,邢夫人从善如流,王熙凤回门归来立时掌了家,成了名副其实的二奶奶。王夫人不甘心,病中仍请王熙凤前来说话,明里暗里告诫王熙凤她二人乃亲姑侄。又说邢夫人就是看着王子腾势大才不得已交出掌家之权,诸如此类的话。王夫人本想着王熙凤小小年纪万事不知,定然极好糊弄,初入荣国府肯定任由她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