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哥有苦难言,李姨娘是因摔倒才早产,偏胎位又不正,死活生不下来。李姨娘摔倒的原因却不好说。贾母深知贾赦看重李姨娘,押着他不许通知贾赦,等孩子生出来再说。金哥无法,在产房外如热锅上的蚂蚁乱转。好容易等到贾母并王夫人都回屋歇息,产婆又连说李姨娘难产,唬得金哥赶紧派人去通知贾赦。
贾赦见金哥欲言又止,眼神不时扫过身后王夫人的贴身丫鬟彩月,便知事情有异,掉头就要进耳房。
金哥赶紧跪地抱住贾赦大腿,苦苦哀求:“大爷,产房那地方,爷您去不得啊!您有什么话,叫产婆出来再问!”
贾赦一巴掌扇到金哥脸上,双目圆瞪,“爷要你这等无用的奴才干甚!姨娘在府中养胎,你都照顾不好。今日姨娘若有个三长两短——”
说到此处,贾赦似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脸色大变,啐了一口,接道:“姨娘但凡伤着一点,这院子里的并今日见过姨娘的丫鬟、婆子、小厮,爷一个都不放过!”
贾赦语声冰冷似刀,眼光扫过院中众人。本来忙乱奔跑的众人都觉得周身一紧,遍体生寒,赶忙连声应诺。
那边厢,产婆王婆听见贾赦的话,粗壮如牛的双腿却再也迈不动步,尴尬地立在门槛处,一手还掀着帘子。
贾赦一个眼刀飞来,王婆立即上前行礼,被贾赦一把揪住衣领,直提起来,喝问:“姨娘状况如何?”王婆抖若筛糠,哆嗦着答:“怕是、怕是难产。”
贾赦一听,须发皆张,作势便要把王婆摔到地上,金哥扑过来伸手欲接。贾赦忽转头对金哥道:“王太医可请来了?”金哥忙答:“已拿了爷的帖子去请,只是雪天路滑……”贾赦听说,三步两步奔到他的汗血宝马前,欲亲自骑马去接。
金哥等人正要拦阻,忽闻产房内传出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哇啊——”
你说这新生的婴孩是谁?正是荣国府二小姐,贾迎春。
却说迎春自嫁给中山狼孙绍祖后没几日,身边的丫鬟都被孙绍祖开了脸,更别提邢夫人给迎春备的两个通房丫头桂香、碧荷。
孙绍祖却仍不知餍足,明知迎春有孕,三番五次强要她,到底坏了她的身子,于子嗣上要终身艰难。孙绍祖却半点悔意也无,反厌弃了迎春,日日和通房桂香厮混,俨然宠妾灭妻。
这日,迎春因近来天冷,本就体寒,小日子更是迟迟不去,身下落红不断,浑身难受得紧,一个人在冷炕上辗转反侧。
往日她痛得狠了,绣橘总会上床抱着她一起睡。而今绣橘已被孙绍祖折磨致死,整个孙府,迎春已是孤家寡人。思及此,迎春不由泪流满面。
恍惚间,她竟似看见司棋和绣橘手牵手在前面走,司棋更是不住回身招呼自己。迎春刚想跟上前去,一阵掐尖的语声在窗外响起,激灵灵吓了她个寒颤。
桂香来了!
迎春一下子从梦中醒来,挣扎着爬下床。
不等迎春披上外衣,桂香已一身红衣,袅娜走至她面前。只见桂香一身大红猩猩毡的披风配大红对襟小袄,大红百步穿花石榴裙,大红赤金绣鞋,红红红红,刺得迎春双眼生疼。
桂香生的甚美,芙蓉面柳梢眉,未语先笑,轻嗔薄怒,行动如弱柳扶风,谈笑间似雨后清荷,聘聘婷婷,我见犹怜,宛然江南水乡大家闺秀。
谁也不知,她却是扬州瘦马,被人买来送给贾赦。桂香深得贾赦欢心,却惹怒邢夫人,被下了药,终遭贾赦厌弃,被邢夫人硬塞给了迎春。
桂香一双杏仁眼,黑白分明,顾盼间甚是天真可爱。只见她美目在迎春面上一扫,迎春青白的面皮不由一阵颤抖,张口欲言。桂香却抬手,在她脸颊上轻轻一摸,笑嘻嘻收回手去。
迎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桂香笑得灿烂,心下愈发害怕,哆哆嗦嗦半天站不起身。
桂香却是看见迎春脸色青白中透着诡异的潮红,眼神涣散,凑近了,迎春急促炙热的呼吸更是直喷到她脸上。桂香下手一摸,果然一片火烫,再见迎春半天站不直身,料定她手足无力。桂香心知时机已到,不由脸上浮起一抹灿若明霞的微笑。
“啪、啪。”两声短暂的击掌声自窗外传来。
本来巧笑倩兮的桂香忽然脸色大变,捂着左半边脸,尖声哭叫起来:“奶奶饶命!桂香并非有意勾引大爷!桂香是奶奶的陪房,自然要好生伺候奶奶。只是,只是桂香今日起床便不舒服,恶心、呕吐,故而请安才来迟了。请奶奶不要打杀桂香!且饶桂香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