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都平挑了挑眉,却不是个一无所知的道士,继而说:“原来是个没福的,还要烦请仙长细看看,她大约能活到几时?”
道士低头细看了一番,心中纳罕道:这四柱好生眼熟,怎么与先前见过的短命八字如出一辙?莫不是那家出了事情,有人故意来问?
于是回道:“虽是短命之象也不是无法化解,找命中多水之人常伴左右,定能克化,我看老爷面上富贵,定是大户之家,小姐既无贫贱之忧,定然也无性命之虞。”
严都平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自然也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于是问道:“北大街的孔老三,道长可与他算过?”
道士干笑了两声说:“贫道出家之人,遇到有缘之人叫一声老爷官人,从不会追问姓名,老爷这样问我,贫道也无从答起。”
严都平敲了敲桌子说:“敢问道长师从哪派,何辈何号?”
道士有些不耐烦,皱眉道:“这与您也没什么相干,再说如今流落,说起来辱没师门,城里偶然有人提起,愿意叫我一声南门道长。老爷要是无话就请吧。”
严都点头道:“行,就这样吧。”他起身要走,那道士却又伸手将他拦住,严都平知道算卦也是要付钱的,所以从腰间取出一枚碎银子扔给他说:“你这就收摊回家去吧,念在你无门无派,本君就当你是个寻常骗子,地府对行恶骗人的道士向来刑重,今夜三更有人去拿你的时候,千万别自称是道士。”
那道士被他说的一头雾水,自然不当回事,只觉得遇见了疯子。
这夜三更快到,严都平一行人已经离开青州,黑白无常在一家门前交谈,黑无常道:“近来好像常在青州城走动。”
白无常问:“阎君还在城里吗?”
黑无常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说:“殿下已经启程了。”
白无常又问:“这个人阳寿未尽,阎君怎么要抓他?”
黑无常道:“孔秀姑娘的死与他有干系。”
白无常点了点头说:“那她那个不成文的爹呢?”
黑无常道:“殿下说,活罪受尽再论死罪。”
“高明,高明。”
三更的梆子响起,两人进屋拿人,铁链铐住手脚拽出门来,拿的正是白天那个南门道长,他当然惊恐万分,颤巍巍地问:“我无病无灾,为何拿我!”
黑白无常皆是冷笑,白无常道:“阎王爷点名叫你死,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阎王又不认识我,为何点名叫我死?”
“阎王要谁死谁就得死,哪来这么多废话,快走。”
正是:
阎王问名非问名,死生如今难道清。
纵使南斗托生来,三更锣响也上刑。
☆、四十二
汴城京府。太平日久,不识干戈。青楼画阁林立,闻笑处,罗绮飘香。御道雕车宝马,时争来竞往。闹嚷嚷,茶坊酒肆,管弦丝竹织曲忙。四海八方皆来客,琳琅目,看遍万国奇。今夜信马何处?花光路,谁家宴鼓。天子佑年,当是歌舞日日升平。便纵有怨仇苦语,酒罢何人说。
严都平几个在开封府已有几日了,他们是从东边进的城,城外有个皇家的园子,名曰宜春,仲夏树低荫浓时节,风暖卷碧云,玉楼薄纱新,景致虽然不比暖春时动人,却是避暑的绝佳去处,于是他们就近住下,逛了两三天才把这园子逛个七八。
这样僻静开阔的园子最是藏鬼养精的好地方。
这天日头不盛,严都平在宜春湖边教杨瞳钓鱼,杨瞳半天啥也没钓上来,早已失去耐性,一手握着鱼竿一手托腮坐着,也不管会不会惊着鱼,和师父说起话来。
杨瞳问:“师父,我们到开封来有事儿没有?”
“当然有。”
“什么事儿啊?”
“见两个人。”
“见谁?”
严都平把鱼竿甩出去说:“见了不就知道了。”
杨瞳点了点头,又问:“师父,咱们从出来,冰魄变过颜色吗?您总说自己造化在山外,可有眉目了?”
严都平道:“师父也不知道,只能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造化不造化的,看机缘吧。”
“和咱们要见的人有关系吗?”
“或许有,或许没有,难说。”
这时候严都平的钓竿动了,那头有鱼咬饵,杨瞳也不管自己的钓竿,一把扔了跑到师父身边,拍手乐道:“终于有鱼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