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笑说:“怪了,不知是看腻了还是怎么,今日脑海里都是杜工部那句‘湛湛长江去,冥冥细雨来’,成都府也是出了名的景致好,萧山虽然不差,但是山低水浅,恐怕少些奇峻之意。”
三郎递了杯酒给她:“在这儿待腻了?”
长乐道:“也不是,我们不会一直在这儿的嘛,就想想以后去哪儿喽。”
“为什么不会一直在这儿?”
长乐指了指湖心:“官人你看,那里是不是应该有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坐在船头摆弄竹笛,吹些不成曲的调子。”
“又想起小时候的事儿了?”
长乐低头喝酒说:“不是,就是觉得光听这雨声,有些太寂静了。”
“找个人来吹一曲?”
“罢了,正好遇上才有意思嘛。”
三郎又给她倒了一杯酒:“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为什么觉得我们会走?”
“我说了,你又要觉得我傻。”
“说,难道不说你就不傻了?”
长乐努了努嘴说:“官人是王侯相,总待在小地方,耽误前程不是。”
三郎觉得好笑:“谁说的我是王侯相,那些相士只会拣些好听的话来骗钱,谁稀罕什么前程不前程的,你啊,果然傻得厉害。”
“就知道你会笑话我,官人呐。”
“嗯?”
“我们到萧山有四五年了吧。”
“四年多,怎么了?”
长乐抚着杯沿说:“今年是不是该有什么事儿啊,我今年十九,十九岁在我脑海里面特别重要,但又想不起是什么事情。”
三郎抿了一口酒,故作苦恼地说:“啧,夫人怎么记得这个。”
“真有事儿啊?给我说说呢。”
三郎坏笑着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给点甜头我就说。”
长乐眯着眼睛看他,撇了撇嘴说:“不正经。”但还是起身来在他嘴边啄了一下。
三郎舔了舔唇说:“还没尝到味儿呢。”
“我可尝到了啊,酒味儿。”
三郎道:“瞎说,为夫都不知道这酒是什么味道,你再尝尝?”
嘴上问她,手上却一把拉过来,深深吻了许久,待他松口,长乐也不娇羞,挑眉道:“就是酒味儿。这下能说了吧。”
“说什么啊?”
“不许耍赖!”
“好好好,告诉你告诉你,你还小的时候呢,成天吵着要嫁给我,我被你烦的不行,就说,那就等你长到十九岁吧,你特别开心,成天念叨着十九十九,印象就深刻了呗。”
“真的假的?那怎么,十五就成亲了呢?”
三郎道:“你那时候生病了,冲喜,这不就冲好了嘛。”
“果真?”
“千真万确。”
长乐盯着他看:“你这么说,倒像是我做得出来的事儿。”
“这么喜欢我?”
长乐小声说:“喜欢得不得了。”
“听不见。”
“我不讲了。”
三郎挪开面前的方案,搂着长乐说:“夫人再讲一回,为夫就让夫人看到湘湖夜月。”
“今天吗?还下着雨呢。”
“为夫答应过的事情,哪样没有办到了?”
“莫非我家官人,还是神人?”
“是也不是,全在夫人信也不信。”
长乐抬手捏着三郎的下巴说:“我喜欢官人,喜欢得不得了。”
三郎喜笑颜开,倒了一杯酒,自己喝了半杯,喂长乐喝了半杯:“咱们要待到月升,酒不能停,不然要着凉的。”
“该醉了。”
“怕什么。”
入夜,果然云散雨歇,明月东升,长乐坐在船头叹道:“我家官人一定是天神下降,许我夜月便有夜月。”
三郎手上拿着长乐的外衫,出来给她披上:“就是些观云看星的微末本事,怎么还天神下降了。”
“官人觉得是微末本事,我觉得厉害,而且是天下第一的厉害。”
“雕虫小技,你从前也会的。”
长乐拢了拢衣服:“是嘛,可是我都不记得了。官人啊,我突然想起来一句诗,挺应景的,青山历历连月坡,湘堤黄竹夜婆娑,这是谁的诗啊,我怎么都记不起来是谁写的,莫不是官人随口念的两句,并没有别的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