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脸上在笑,杨瞳的手却被她捏得生疼:“为了生个儿子,就把女儿杀死了这是什么道理!把她泡在缸里又是为什么”
她好像是清醒的,又好像不大清醒,笑着说:“不能让别人知道啊,叫人知道毁名声,叫鬼知道损阴德,嘘,不能说,不能说。”
翠眉又拿起簪子在墙上刻字,口中念叨着“不能说,不能说”,杨瞳把帕子塞进她的手里,挥手用法术帮她把屋里的东西放好,哄着她起身,把床榻收拾了,让她在床上躺下,给她下了一道沉睡咒才离开。
从主母徐氏屋前走过,听到她在里头念经拜佛,这家人真有意思,前头用道法求财害人,后头又念佛祈求消灾减厄,真当佛道两家不通气嘛,下回见到韦师兄可要和他好好说说。
杨瞳又回到那口大得过分的醋缸前,没有勇气揭开。
前头严都平三人在孔家正厅坐着等孔老三回来,阿罗有些坐不住,跟严都平道:“殿下,我后去看看吧,姑娘一个人应付不来怎么办。”
严都平道:“她自己行的,这是她的课业,咱们都别插手。”
阿旁问:“殿下要姑娘学什么,见微知著,明察秋毫”
严都平抬了抬眼说:“要她学…世情难测,人心丑陋。”
阿罗道:“姑娘也懂些的。”
严都平说:“那时候小,现在大了,观感肯定不一样,这些个破事儿咱们是见惯的,她见得少,总得适应适应。”
阿旁正想从哪儿弄杯茶来喝喝,孔老三正好回来,听说家里来了些不寻常的客人,有些生气又有点慌张,一进厅来就问:“几位是哪里来的?到我家有什么事情”
阿旁回他:“我们是官家的人,来问你些事情。”
孔老三笑笑:“府衙的老爷差办我也认得一些,几位眼生啊。”
阿旁不禁冷笑,他早料到会有此一问,特意跟二哥要了青州府的令牌来,从腰间摘下扔在桌上说:“你女儿是什么时候在哪儿丢的?”
孔老三躬身回道:“小的不知是为小女的事情,怠慢了,老爷恕罪。我女儿是四月十二一早上发现没的,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如今生死不明,我真是……”
他说着还抬手抹起泪来,阿旁又问:“前后两天,她可去过什么地方没有?”
孔老三道:“小女性子比较内向,除却邻里几家偶尔走动,鲜少出门去,小人顾着作坊,成日早出晚归,听她母亲说,前后两天没去过什么地方,我们小门户没几个服侍的下人,早上她娘叫了两回没人应,以为孩子贪睡,到中午进屋才晓得不见了,左右没找着,才慌忙去报了官。”
阿旁冷笑道:“四月头,城里已经丢了不少姑娘了,你家角门边上的张家闺女,四月初七的时候就被掳走了,你们家倒是不紧张孩子,早上没人应,到中午才进屋?”
孔老三道:“小女一向有些贪睡的,谁能想到好好在家的孩子会丢了呢。几位老爷,我家秀儿还能找着吗?”
严都平抬眼看了看孔老三,眼下深陷,阴驾少,是绝嗣之相,却是个一心求后继的荒唐人,回他道:“我之前处理过这么一个案子,有位父亲失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官府既没要他给儿子偿命,也没抓他坐牢,你觉得这样公平不公平?难道他的儿子不是人吗?是他生养的,生死就能由他?”
孔老三道:“官府这么判,应该有官府的道理吧,兴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委,老爷怎么问这些闲话呢,您几位可是要留下用饭吗,您要留,小的也好叫人张罗。”
严都平笑笑,起身说:“饭就不必了,到你家来就是寻个失踪的鬼魂,找到了就走,不久留。”
三人起身往后院去,孔老三自然是千般阻拦:“后院皆是女眷,几位老爷就这样往后去不大好吧,有什么话不能前头说呢,小的家里还有病人和孕妇呢,再冲撞了几位。”
阿旁道:“不往你家后院去,只在中间站一站,你慌什么。”
孔老三想拦也拦不住的,到中院来,却看到一个小姑娘在醋缸前站着,远远嚷道:“你是什么人!”
杨瞳的手放在厚重的木盖上,她不敢掀开这个盖子,但是又必须掀开,严都平知道她害怕,于是三两步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的手,一起推开了木盖,杨瞳匆匆看了一眼,立马红着眼转头伏在师父肩上说:“是她的爹爹,为了生儿子,把她杀死藏在这里的,盖子上还用铜钱摆了个锁魂阵……师父,我们从鬼王手上救了四十九个女孩儿,却救不了她,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我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