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两天。”谢茂竹随口道。
冯牧早忽然想起那天单鹰收进公文包里的类似护照一般的小本子和临走前说不能及时回信息的“预防针”。她打开新闻,发现谢茂竹说的那则消息就发生在单鹰临走当天。新闻说,对峙期间,反政府军为了勒索赎金,抓了不少人质,软禁在控制区内,且人质数量未知。几年的内战打下来,反政府军头领换了又换,内部势力也十分复杂,加上Y国局势动荡,沟通不畅,可能有误报人质伤亡的情况发生。这次疑似我国“已遇难”记者何遇的人质出现,是一大喜事。Y国政府将解救的人质们送往国内形势和平的邻国F国治疗,何遇的家属和亲友代表得到消息后已紧急赶往F国辨认和做DNA检测。
冯牧早关了新闻,神色反而平静。
单鹰的选择,她现在已无所谓也没有力气作出反应。她可以没有单鹰,但是不能没有爸爸。她甚至想,如果爸爸平安的代价是她失去单鹰,那么她一万个愿意,她真诚地祝愿何遇平安归来,当做自己的一个善举,只要爸爸能够醒来!
二毛带了份盒饭回来,低声细语地劝道:“姐,吃点东西吧,喏,糖醋鸡排饭,你不最爱吃吗?”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冯牧早又绷不住了,一边回想她偷吃客人的炸鸡排,冯奕国一拐一瘸拿着炒勺追着她打的模样,一边狂掉眼泪。
一个医生忽然向这里走来,大家都满怀希望和紧张地站起来,冯牧早也赶紧起身,脚下虚浮无力,可还是硬撑着站好。
“哪几位是病人家属?”
“我!”
“我!”
“我!”
大家都喊道。
医生微叹口气,使劲抿抿唇,然后说:“进去见最后一面吧……”
冯牧早只感觉当头挨了一棒,打得她魂飞魄散,一个踉跄,不知被谁扶住了,只觉得浑身气力被抽空,也忽然不认得任何人,像一具行尸走肉,被几个人半扶半拽往里头走。
冯奕国像睡着了似的,直挺挺躺着,一张白色被套盖至胸口,几个护士正在拆仪器。
“爸……爸爸呀!!!!!!”冯牧早声嘶力竭地大喊,已经忘记了哭泣,只有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绝望,此刻的痛楚,深可见骨,整个世界都好像因为冯奕国的去世而瞬间崩塌。
几个人扶不住她,她一下子摔倒在地,却还是用尽全身力气向冯奕国爬去,碰到了,抱着他再无生气的身体,嘶哑干嚎,却流不出一滴泪。
原来,经历最最深切的痛苦,是根本哭不出来的。
只能站在外头的汪姐等人都悲伤地沉默着,忽然又听里头一阵杂乱的响声,随后,面容憔悴的冯牧早躺在担架床上被推出来。二毛说,她悲伤过度晕倒了。
第48章 被忘却的往事(三)
在单鹰手里的一系列证据和何遇可能生还的新闻面前, 叶望葳心理防线崩溃,哭着把当年自己年轻不懂事,被黄兴环买通, 以拍摄求婚视频为借口, 引诱迟楠鹤带着何遇到反政府军控制区的事说出来。
“当时他只告诉我,在Y国有个认识的华商能够与反政府军一个头目联系上, 他的目的是绑架何遇,迫使你说出爆料人的姓名。但后来事情闹大了, 他改口说那熟人趁乱回国, 什么消息都传递不上。楠鹤就这样……”叶望葳双手插.进头发里, 畏缩地坐在床角,“其实我没想到后果会那么严重……你能不能别盯着我?何遇不是还活着吗?求你放我一马,好不好!”
“何遇……”单鹰双眼一瞪, 像是走在平稳道路上的行者一脚踏进滑沙,“她还活着?”
“你不知道吗?”叶望葳赶紧把新闻推送给他看,还试图翻译给他听。单鹰哪里需要她的翻译,一目十行看完了, 只觉得背脊阵阵发凉,整个人像沉进冰窟里。
叶望葳本就以为他来完全是为了探查何遇遭绑架的真相,见他神情有异, 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单记者……看在何遇平安无事的份上,能不能……放我一马?我可以去给她道歉,你们打我骂我都可以, 要赔偿也可以……”
单鹰甩上门,调头就走。不过几级阶梯,像看不见边界的无头路,他心乱如麻,命运弄人,他感受太深。
新闻里的一字一句,深深刻在他脑海中。什么叫“疑似何遇”?如果是她,被关押了这么些年,她遭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他又该如何面对冯牧早?如果不是她,就意味着何遇是真的遇难了,连一丝奇迹都没有……单鹰,你到底希望“是她”,还是“不是她”?他靠在墙上,不断质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