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压入牢中,待家主交替仪式结束后,再做处决。”繁京桐说,“给朝廷、给太子一个交代。繁憬,你可还有异议?”
繁憬依然笑了一下:“无异议。”
*
“夙城早已大不如从前。在一百年前,没有说哪个家族会审判处决自己的家主,哪怕是一个有罪的前任家主,来给朝廷一个交待。”
繁京桐还要留在主家,为成为一名合格的家主做准备。繁婉须和孟驳也必须留在主家,他们再也不能如以前那般将一切事物置之身外。
繁匀青自己走了回来,她这会儿回去还能赶上午饭。
度华年这一上午都没有出门,在繁匀青姐弟俩住的小院子里树下坐着,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在削木头。
不知道他削了多久的木头,脚边堆着一小堆白花花的木头屑,一条东西在他手中慢慢成了形。
繁匀青走过去,靠着度华年的膝盖坐下,捡了一片木花捏着玩,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你在雕蛇?”
“蛟。”度华年展开手,将那个东西展示给繁匀青看,露出了那条蛇一样的木雕,头上有一只独角。
繁匀青趴在他膝盖上,好奇问:“为什么要刻一只蛟?”
“求姻缘?”度华年看了看手里的小蛟,“很灵。”
繁匀青一把抢过来,龇牙咧嘴地扑上去扯度华年的嘴角:“你想求什么姻缘?说说看。”
她扯得度华年被迫咧开嘴角,露出一个笑,即便如此他依然是优雅温静的。繁匀青晃了晃神,忽然想起了繁憬最后的笑容。
明明是两个相貌、气质都大相迥异的人,但不知为何那一刻她竟然生出了“这两个人有些像”的想法。
真是奇怪……
繁匀青强迫自己将繁憬从脑海中挤出来,那个人已经不值得她再去想。不过有些地方她没有想通,于是将在主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度华年。
听完了度华年没有多做点评,只是对“交代”此事有些嗤笑。
“可是这像是一件必然的事,因为朝廷从来都没有放弃努力。”繁匀青把玩着新鲜出炉的木雕小蛟,“只要是一个统一的王朝,不会容许普天之下还有非王土的地方存在。”
“懂得不少。”度华年搂着她,忍不住夸赞道。
“书上看的啦……你知道的,那种书很无聊,没有外面的话本册子好看。”繁匀青有些小得意,她玩着木雕小蛟,目光却逐渐转移到度华年修长的手指上。
迟疑片刻,繁匀青终究是没战胜自己的好奇心:“对了,你的左手,我之前就注意到……”
度华年不动声色地曲起了左手的手指,将它们模模糊糊的隐藏起来,似乎不想让别人看到。
繁匀青直话直说了:“你的左手小指,为什么没有?我在百日局内看到了,一百年前的你,并不是没有的。”
度华年半开玩笑着说:“自己剁的,你信吗?”
繁匀青愣了一下,似乎真的信了。
明明很多次都告诉过自己,这个人是个大骗子,但很多次,却也相信了他的话,总是下意识就认为他说的话就是对的。
度华年见繁匀青那副呆呆的神色,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道:“骗你的,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繁匀青超级不开心地瘪了瘪嘴:“你吓我。”
“是以前和别人打赌的时候,失去的。”度华年似乎并不太在意这件事,说起的时候语气也是淡淡的。
赌?什么赌能够让人押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繁匀青莫名觉得有些可怕,度华年大概看出了她的心思,语气中带了几分安抚道:“本来只是一个玩笑,只是我觉得做人应当有诚信。”
他停顿了片刻:“那是一个一生的赌,也是让我付出了百年光阴的赌约。”
繁匀青放下小蛟,双手捧起度华年的左手,像是在小心翼翼地对待一件珍宝。他没有拒绝,也没有再躲开。
“那你赢了吗?”繁匀青将脸贴在他的手上,轻轻蹭了蹭。
“没有吧,”度华年有些遗憾地笑了笑,“因为我虽然是一个讲诚信的人,但她好像不是。”
繁匀青没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度华年用右手将放在旁边的小蛟拿了起来,放在繁匀青的膝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