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梦萦_作者:飞飞粒粒闯天涯(133)

  “夫人——”蝶衣上车后突就席厢而跪,面色僵颤,欲言又止。

  艾薇前只因心头恍惚,也未曾留意她异象,这才惊觉道:“蝶衣,你快起来,怎么了?你是不是想留下来?”她心知蝶衣对胤禵的情意,却也无能为力,可她若不愿随行,这她倒可成全,便干脆挑明了问。

  “不,夫人莫再要拿这话来折杀奴婢了。贝勒爷将奴婢赐于了夫人,从此就只忠于夫人。蝶衣跪此立誓,这一辈子横竖都只追随夫人,倘若此刻不是真心,是一时拿话支吾,便叫奴婢嗓子眼里长疔烂起,至全身腐烂而亡。”

  艾薇倒让她唬了一跳,慌忙拉她起身。“蝶衣,你若是这般想,日后你便不许张口闭口奴婢,奴婢的,你心中究竟有何事,总需说出来我才好知道。”

  蝶衣咽了口口水,抓紧裙裾,面色惨白道:“夫人,我有一事相禀,贝勒爷他强行囚禁夫人另有隐情,如夫人愿知晓真相,请先随蝶衣去一处。”

  艾薇不由眨了眨眼,只觉匪夷所思,但看她神态又似确有其事,便颔首说好。

  乌轮青车快马加鞭足足赶了两个多时辰才停了下来,蝶衣搀住艾薇下了车。

  触目处一片焦黑,残梁余烬似在无声地诉说着曾有过的惨烈。

  艾薇望着遍地残垣断壁,日头明明很烈,可她却觉得有股阴冷的寒意从四周笼来,让她瞬间一凉到底,回首瞥见蝶衣明艳的红唇没了颜色,她忽然醒悟了蝶衣带她所到之处,颤颤问出。“就是这里,那时被关押的就是这吧?”

  蝶衣唇角哆嗦,轻轻颔首:“那时他已知道一切都快结束了,他最后一次来时下令烧毁这里。那夜灯火通明,由主阁开始熊熊燃烧了起来,四处火星飞溅,火势那般的大,耀得如同白昼,只听见木石崩毁,楼宇倾倒,仿佛天地都将熔了去。”蝶衣沙沙道,那日登上马车匆匆回头一瞥,燃烧时的烈烈巨响及刀刀砍人入骨的凌厉声响仿仍在耳畔,又仿佛都已是极遥远的过去了。

  蝶衣踩过一片焦土往深里走去,艾薇迟疑着跟上,停在一黑黑洞口。

  艾薇探首相望,昔日森冷的铁栅栏敞开,底下似仍有泛着幽冷的白光上涌,寒气逼人。

  “夫人,您要的答案就在下面。”

  艾薇闭上双眼,深吸口气,徐徐舒出,转身将怀中尤转着眼珠,无忧无虑的忻圆交于蝶衣。“你带着她,我一人下去。”

  艾薇拾级而下,耳边听得铁栅栏吱吱做响,脚底虚浮浮的,待下到底层立定身子,缓神适应了下面的黑暗,她眼角斜处,微微光影,似见角墙上写有字迹,凑近前去,果然歪歪扭扭的刻着行字--‘一定要幸福’。

  艾薇伸出手去,指尖颤抖着抚上墙头,那字显然为指甲用力刻下,早先流淌而下的血迹已干凅成暗赭一团。她心中一颤,跌坐地上,曾以为永远不愿再想起的阴暗记忆,却在此刻突然涌入。黑暗闷热的地牢,他狰狞的面容,陷于无边黑暗绝望地蜷缩成一团的自己,她曾那么清醒的望着濒死的自己却无能为力。

  艾薇面色惨然的步出地牢,一思及此行目的,双眸不由追问蝶衣。

  “夫人,贝勒爷他囚禁您是不得已的,因为在世人眼中,您早就是个已死的人了。”蝶衣面色黯然,鼓足勇气道。

  艾薇脑子“嗡”地一声响,嘴唇微颤。“是那容貌与我相似的霓儿替了我?墙上的字也是她刻的?”这一路来蝶衣与她说了许多胤禵的事,最多的便是有着和她惊人相似容颜的霓儿,那时她就隐隐猜到了答案。

  “是,她要您给爷幸福。”蝶衣努力压抑着,啮咬住菱唇,许久才道:“德妃娘娘恼您让他们兄弟生了间隙,动了杀意。爷正欲想法护您周全时,偏生废太子那时又因恨四爷坏了他的事,绑了您去。爷得了消息后,知道太子是个暴戾无常又睚眦必报之人,此事有其一必还有二,总要想个万全之策以了后患。霓儿为了爷自愿替您,演了出狸猫换太子。可那会太子还未废,爷虽有私心,可也是怕仍有后患才强囚了您。”

  艾薇听得心一纠结,原来胤禵强行囚禁她,除了是爱,也是绝望,更是无奈。在那地牢中她明白了其实一个人孤零零地生存于世,要放弃挣扎其实很容易,她告诉自己如还能出去,纵然心再痛,她也要努力的活着。可她到这时才知道原来她的生机是葬送了另一个活生生的人去换回的。他对霓儿那般残忍,可她是这世上唯一没有资格谴责他的人。历经过生死,她后怕了,人终究是自私的。如果说胤禵手上沾满了鲜血罪孽,那便该由他们俩人来共同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