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草场回来后,宛琬就再没见过胤禵。那日他出血虽多,但伤势不重,她略略放心,因仍要装糊涂也没法子去见他。再来她本知他心意,这回他救了她更成了一笔还不了的债,便也提不起勇气去面对他。
可这会子光景怕是避不过去了。宛琬低头想了会与半夏道:“我自己一人过去,你把苏木她们都打发了吧,留你独守在外就行了。”
宛琬才踏入偏厅,胤禵已疾步上前牵起她双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宛琬,你总算全好了。”他激动得勒紧了双臂,几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见她挣扎,他才将手略略松开细细瞧,只见她象是一夜未曾睡好,神态中满是疲惫痕迹。
“怎么了,没见着我,想我没睡好?我这不是来了。” 胤禵心满意足地笑着,戏谑道。
“你胡说什么呢。”宛琬愕然地扬起螓首。
胤禵环着她娇小身躯,淡淡的栀子花香在鼻尖萦绕,他想自己一定是被宛琬下蛊了,才会这般着魔似的喜欢她,那片温润朱唇,是他渴望已久的甘醇,他忽就俯下头来,将嘴唇紧压在她唇上。
宛琬如被火烧到般惊跳,用力推开他,向后撤步,瞪大了杏眼,神情无比肃严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道:“ 不行,胤禵不行。”
“宛琬?”胤禵不可置信地低呼。他见宛琬眉黛中凝结着寸寸难懂的烦愁,朱唇紧抿,不发一语。
胤禵徒然僵直了身子,目光游弋不定,似在捉摸什么,嘻笑神情已完全消失,“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都想起来了吗?”
“是的,是的,我统统都想起来了,我知道你对我好,知道你从没有对一个人这么好过,可是胤禵,我回报不了你同样的,我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宛琬直直地凝视着他,鼓足勇气一气道。如今她既已决定听从自己的心意,就断不能让他再留有念想。
他浓眉收拢,一头雾水,迷茫地问:“有人了?是谁?你是不是要拒绝我,才故意这么说的?”
“不,不,是真的。”宛琬急忙辩解,“可他是谁,那并不重要,不是吗?”
他再想说的话如鲠在喉,竟无法启唇,拳头紧握。他总是充满阳光笑容的脸霎时阴霾满面,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室内的气息也因他的阴霾而沉重起来。
许久, “宛琬,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你吗?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了你是什么样的人。”他的神色恍惚陷入了回忆,声音渐渐柔和起来,“你象吹过旷野的风那样直来直去,象雪山融化汇成的溪流那样纯朴自然。你不娇柔不做作不故做姿态你是那样的生气勃勃,你眼睛里看出去的世界总是那么干净。你象个孩子一样的天真,只要觉得一个人好,哪怕她是个风尘女子也可以那般没心没肺的付出。我从没见过有人会象你那样傻,还深深地相信这世间最重要的东西是亲情、友情这些看不见,摸不着没什么用的。”
宛琬眼睛酸涩,抬头看去,他敛眉垂睑,入神得似乎连周遭一切都忘掉了。
“这世上有那么多家的教坊,你偏偏去了红袖招,偏偏在那刻跌入我的怀里,你不知道那一刻你有多美。佛说要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才能换得今世擦肩而过的缘分。那我前世一定有无数个日子从清晨直至黑夜都在痴痴的看着你,等候着你,从黑发等到白头,从壮年等成一堆荒冢。”
宛琬压抑着的感激与愧疚如潮水般涌出,眼泪扑地滚落下来。她越是想控制住眼泪,偏就流得更凶。 她想要安抚他的悲哀,手却颤抖着无法伸出,掌心传来一阵灼热,才发现胤禵已紧紧抓住了她的双手。
“你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哭?这是你在为我而掬的清泪吗?”他疯狂地吻去她的眼睛,吻她的泪,语无伦次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一直被皇额娘和大家宠着,从没有得不到的。我太自私,太霸道,太不顾念别人。我总不肯让着你,我不知道如何去爱别人,可这是我第一次爱上一个人,你要给我时间去学啊——宛琬,宛琬......”
“胤禵你不要这样!”宛琬低喊着,慌乱地想要挣开他的胳膊,但他死死得拽住她不放。
宛琬泪如泉涌,布满了她脸上,滑落在俩人身上。她的心痛得被扭成一团,思绪纷乱如麻。她从没想到那样骄傲的他会这样委曲求全的对她说,她更没想到那么豪放不羁,风流倜傥的他对她竟已有了这般强烈的感情,她一直以为他不过是一时新鲜、一时迷恋罢了。她还能说她从没有给过他任何希望,她还能说她从来就没有为他动过心吗?她说不出口,再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