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梦萦_作者:飞飞粒粒闯天涯(90)

  要他体恤皇上的一片良苦用心,要他体谅胤禵的情难自控,胤禛强压下几欲逸出口的狂笑,面上却忍不住颤怵地掠过痛苦而怨恨的神情。德妃瞧着一震,如果不是她亲眼目睹,她简直不能相信这会是胤禛,那女人何德何能竟能让一向淡漠自处的胤禛如此失态?这以后他只怕是会更怨恨她了吧,他是她亲阿哥,可为何两人间总象隔阂着什么似的亲不起来。她知道他见着自己总带着丝紧张,冷淡和无可奈何,她亦知在他心中她是连佟佳氏那个死人都不如,他心中从来都是生恩不及养恩大,是,她都明白。胤禛自幼便由佟佳氏一手抚养,那时佟佳氏还膝下犹空,是胤禛过去数年后方诞下一女,可旋即而卒,故她视胤禛如同己出,殷勤呵护,疼爱有加,自己却没能陪在他身边,可这能怨怪她这个亲额娘吗?那是大清的规矩!嫔以下诞下皇子后不可付与生母抚育,可这个别扭的孩子从此就和她拧上了。佟佳氏薨逝的那年,胤禛他有十一岁了,性子却更是固扭的要命,莫名就会突然发作,有时甚至是歇斯底里了,常令她头痛不已,而那时胤禵才刚过周岁,他又怎能怪她厚此薄彼?

  胤禛停下不说了,定定地看着他的皇额娘,她神态依旧那样高雅淡定,丝毫不为他所动,瞧着他的目光也是淡淡的,透着漠然,似从云端俯视着他般,带着悲悯和无奈。

  胤禛陡然间明白了,心头仿被重重一击,堵得说不出话来。她一定是觉得自己又是为了要跟她做对,才硬要和胤禵抢女人吧,她是决不会更改心意的。他只觉双膝一软,整个人就这么跪了下去。

  “可是皇额娘,如果,如果她已是孩儿的人了呢?”

  如晴空霹雳,两人俱都无语。

  半响,“如果她真这般不知自爱,淫乱皇室,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她的声音冰冷。

  胤禛一惊,抬头望进德妃眼中,那双黑瞳比它主人的嗓音更冷更绝,他的心煞时寒透。再无话可说了,他这才真正明白了皇阿玛为何要对他说那些,要舍得,要能忍,忍常人不能忍之忍。皇阿玛调他离京,又让他回京后即刻进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们都是为了他好。他踉跄起身离去。

  齐嬷嬷撩帘入内,“娘娘,我瞧四阿哥走时神色不对,要不让那闺女入宫,您再问问?”她试探着说。

  “不用了。”德妃淡淡道,一将死之人还有何可问?

  “唉,也不知两位爷是怎么想的,怎么就都跟一瘸子耗上了呢?”齐嬷嬷不无惋惜道。

  “你说从太祖皇至先皇这爱新觉罗总出情种的事怎么就落在了他哥俩身上?胤禵是年轻不懂事,可现在连胤禛也......唉”德妃叹气道,她寂寥而迷离的目光透过窗棂,看到那很遥远的地方去。年轻时她也曾那般天真单纯,可身处后宫多年却让她更多地学会了适者生存的道理。这森森宫墙内,她不如佟贵妃家势显赫,不如宜妃深谙狐媚之道讨得圣上欢心,不如襄嫔、静嫔那般年轻貌美,她仅有的不过是这两位阿哥罢了,她不能让这天下任何一个女人毁了她的阿。她没想到他俩人对她都势在必得,都不肯放手,只怕那女人最后不论跟谁都是祸害,她想不出别的办法了,事已至此,她别无选择.

  人间四月芳菲尽,宫中桃花始盛开。那红艳艳的桃花火一般的烧入胤禛眼中,直烧到他心里。宫中何处有春?就算有,只怕也被高耸的城墙,阴森起伏的殿宇中肆意泛滥的争权夺利,鬼蜮伎俩,那些难以企齿的皇家秽事抹得干干净净。

  胤禛一路浑浑噩噩,不知不觉走到了宫门前,难道真要摒弃了真情,以成全他生在帝王家的使命,可为何只要一想着便如诛心般难忍。两旁宫门戎装列队侍卫们的长矛齐齐折出的寒光陡然晃花了胤禛双眼,他猛惊醒过来,宛琬,宛琬她在府中该是如何的惶恐不安。

  胤禛疾步出宫门,夺过等候在宫外随从侍卫的马,一跃而上。被他丢在原地的侍卫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挠挠头皮道:“爷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着急?”等他再抬首望去,胤禛已策马消失于尘埃中。

  京城长街,雍亲王府外马蹄声歇,胤禛滚鞍下马,扔下长鞭,疾奔入内。

  宛琬从半夏手中香盒取了块曼陀罗香正欲闻味,门帘忽被猛力甩起,胤禛立那,身后落霞铺洒而来,将他整个人映得赫赫生辉。只不过才两日不见,已恍如隔世,晚风轻送,扑面而来俱是他的气息,最是霸道也最温柔,强烈得灼痛着她心房,她却在那浓烈痛楚中忍不住微笑起来:“胤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