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掌柜赶紧转身给他请安,“哟,十爷,您来啦!快屋里坐,我去叫人给您上茶。”说完,知趣的出去了。
这六年来,赵掌柜已经和十爷他们很熟悉了。我想,赵掌柜或其他伙计,可能也看出了我是女儿身,但从来没有人在店里提过半个字。除了我的恩威并施以外,十爷他们的显赫身份也是重要的因素。
“叶子,你今天要小心一点。”老十幸灾乐祸的提醒着我,懒洋洋的躺在了塌上。
我站起身离开书桌,搬了张椅子,坐到他身边,“恩,我知道了。”今天千万不能惹九爷,不然就是自取死路。
这几年,我和九爷的大小摩擦不断。商场如战场,他家大业大,财大气粗,但我也算经营有道,厚积薄发。我的两家酒楼,抢了他不知道多少生意。我插足米店生意,把京城的几家大米铺都控制住了。而今天我要新开张的斜阳阁,以前叫聚宝楼,幕后老板就是九爷。九爷已经基本彻底放弃了米铺生意和他的酒楼的高端市场,现在拼命在其他生意上捞钱,弥补损失。
今天斜阳阁开业,九爷的心情肯定不会很爽。平心而论,没有十爷和十四爷罩着,我老早要被他找人大卸八块了。同样,实事求是的说,如果没有他们俩帮我,我的生意也不可能这么顺风顺水、一本万利。
十爷现在是我的免费推广部经理,介绍着各式各样的达官贵人,来我的店里挨宰。所有想往八爷党上靠的人,都是我醉仙阁的常客。至于那些求他办事的,那他更是事前知会一声赵掌柜,让他到时翻倍收钱。我感觉我都快像开黑店的了!
可偏偏越是如此,这生意越是好,显贵们争的就是这个面子,要得就是最贵。我当然要以顾客为上帝,理解他们有钱没处花的痛苦,积极的帮助他们。
八爷党现在是我的重量级、元老级客户。只是苦了貌美如花的九爷,一边被我抢了生意,一边还要被我宰得血肉模糊。现在赵掌柜已经不用我吩咐,只要看到是九爷买单,那就直接在原价上翻倍收钱,我们完全是为了劫富济贫啊。劫他的富,济我的贫。
他每次接到帐单时,那铁青的、略有些扭曲的美丽脸孔,就让我心底也略微有些歉疚。但在看到华丽的银票的刹那,这一点点歉疚,就如大海里的一滴水,微不足道了。
我每次都把芙蓉厅给他们,一方面,这个厅位置比较偏,两面都是临街的窗,比较适宜他们隐蔽的商量事情。虽然知道他们商量的事,十件有九件是对四爷不利的,可我一点也不担心,他们无论怎么样,终是输给四爷的。另一方面,既然九爷这个冤大头是当定了,那么我就没有必要把我那么金贵的绿玉斜阳苑给他们了。反正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多的是,我的绿玉斜阳苑可以充分发挥,再赚足其他人的钱。
“我今晚不能去斜阳阁了,八哥说晚上过来聚聚。”我摸了摸荷包,感觉它又要发福了。
老十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这个公鸭嗓子的男孩,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从他们频繁的聚会里,我知道一场大的政治风暴即将来临。康熙四十七年,是康熙爷第一次废太子的年头了。
“那你们聚吧,我让伙计不加价就是了,免得九爷拆了我的店!”我笑着对他说,转身拿起桌上的扇子,轻轻帮他扇扇风,“我自己晚上去斜阳阁看看就成了。”
“哈哈,九哥这次可是气疯了。晚上看情况不对,就我来结帐吧!”老十说着,朝我扮了个苦瓜脸,“你可不能宰我啊!”我依稀又看到了那个直率可爱的男孩。老十对别人或许心狠手辣,但对我,始终是一如从前。
“斜阳阁的新科老板,还用的着宰人吗?更何况是宰我们威武不凡的十爷,我哪里舍得?”我也笑着调侃他。
他轻轻抓住我的扇面,淡淡问我:“为什么叫斜阳阁?”以前他也问过同样的问题,为什么叫绿玉居?
“呵呵……好听啊,雅致呀!”我浅笑着。绿玉叶片是他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斜阳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时看的美景,绿玉是他冰冷的外表,斜阳是他火热的心,绿玉斜阳是他留在我心里的一道印记。
沉默了半晌,他缓缓松开我的扇子,黯淡的问:“你,还是忘不了他?”六年了,这是第一次在我们的谈话里出现“他”。
这六年里,十爷和十四爷只要不出去办差,我这儿就是他们半个家。在这儿,我们自由的谈天玩笑。没有他们,我不知道我的生活会枯燥成什么样。但是,无论何时,我们都回避着同一个话题,那就是“他”。 他们屏蔽了与“他”相关的一切。